顾朗自觉话说重了,摸黑向秦小曼走去,想要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谁知一脚踩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面。顿时——
“汪呜——!”球球凄厉地叫了起来。
球球的叫声惊到了两位老人,顾朗哄着受惊的父母重新睡下,发现自己的被子枕头都被丢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他再一次被遗弃了。
顾朗叹了口气,捂着脸横在沙发上。想他这近三十年的时间里,只要是他想要的,哪一样跑得了?偏偏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她并非他认为的那样翻不出他的掌心。反倒是顾朗,觉得自己撞进了张大网里。明明网眼很宽大、稀松,撒网的人很是漫不经心,可他就是出不来。
脑海里摇摇晃晃地漂浮着秦小曼灰败的小脸,双眸里阵阵浮现的隐痛让他心惊。难道说,她一直很在意?否则,那种痛为什么彷佛积淀了悠远的时光,好像,再多绚烂的幸福也不能完全抚平的伤疤。
“乖乖啊,我给你揉揉。”卧室里,晕黄的小台灯下,秦小曼轻声哄着被顾朗一脚踩得几乎晕过去的球球,银白的皮毛上一个后跟的鞋印特别明显。
球球呜呜地哼唧了几声,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湿湿的鼻头碰了碰她的脸。秦小曼摸了一把,发现手上一片湿滑。
自己怎么像林黛玉似的那么爱哭了?秦小曼鄙视自己一番。跟了他跟了他,跟了他又怎样?她又不是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他就是在心里轻视她是不是?
第二天顾家父母要走,顾朗要派专机送,被顾父拒绝了。顾朗知道自己父亲有些倔强的老思想,没办法,只好应他老人家的意思买了火车票,带着秦小曼去车站送人。
顾朗和秦小曼很有默契地没有提昨晚上发生的事,状似亲亲我我地将两老送上了火车。临走,顾母带了数十年的凋花缂银丝的镯子套进了小曼的手腕里,笑了笑,便关上了窗户。
火车上,顾父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看着朗朗和小曼不对啊,你说这事能成吗?”
顾母捧着热茶杯眯着眼睛靠在窗边晒太阳,“小吵怡情。不过,咱们这个儿子,平日里看着怪机灵的,怎么在小曼身上就是不开窍?”
顾父嘿嘿憨笑两声,殷勤地给自己老婆拿了块糕点,“我这辈子也就在你身上开了窍。”
顾母老脸红了,啐他一口,“老没正经的!”
秦小曼最近往医院跑得很勤。每天下了班,就跑厨房里熬什么大骨汤,说是苏阿姨喜欢吃。
喜欢喜欢,不知道人家喜欢的是大骨汤还是她这只小傻猪呢!顾朗眼前摊着份报纸,眼睛却粘在了在厨房里忙碌的小曼身上。热乎个什么劲儿?
顾朗虽有怨言,却不敢抱怨。因为他被甩了。
秦小曼这次真是较真了。不依不饶地非要和他分手。顾朗软硬兼施、恩威并重后,也没打动她。没办法,只好同意,不过前提是她不许搬出去。顾朗也被迫发誓不会逼迫她和他发生身体上的关系,充其量只能把她当成“朋友”。
做好了汤,秦小曼拿保温壶盛了就往外走。顾朗搁下报纸追了过去,被她瞪了一眼,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去卫生间。”
薄薄的棉睡衣贴合着他身体的线条,勾出凌厉的肩骨曲线,即使是一个背影,也完美的让人心悸。秦小曼垂眸,眼底一片落寞。
苏黎深的车停在楼下,看到秦小曼茫然地左右张望,他按了按喇叭。
秦小曼捧着保温壶坐进了车里。
苏黎深凑过去闻了闻,“嗯,好香。我妈妈还记得你的手艺,真是辛苦你了。”
“没关系啊。”他靠的有点近了,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颈侧,吹动几根发丝,挠的颈上痒痒的。秦小曼怀抱着保温壶往后缩,不自然地咧咧嘴巴,恨不得消失了才好。
苏黎深一向是个需求旺盛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向她提过那方面的要求,都被秦小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而苏黎深也渐渐知觉,他好像,抓不住这个女孩。
“小曼,”苏黎深帮她系上安全带,隔着外套触碰到她柔软的腰侧,心尖一热,手便环了上去,抱住了她。“既然和他分手了,那,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秦小曼没用地再次流泪。
苏黎深放开她,递给她一张纸巾。“难受就哭出来吧。”
“我就是,就是太喜欢他了。”秦小曼抽抽搭搭地哭,“你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认准了他。可是,他从来,从来就没有注意到。现在他说他喜欢我,和我在一起,我以为我可以的……”
认为可以忽略掉往日的心酸痛楚。却不知,恋爱中的人都是最贪婪的,想要对方的现在、未来,甚至连过去也要霸占。顾朗的温柔、顾朗的笑、顾朗的身体,都不属于她一个人。房事上,她被他挑逗地欲罢不能,服软求饶之时,心里也是溷合着丝丝悲戚的,这么纯熟的技巧,多么丰富的“经历”才积累的起来?
总体来说,秦小曼还是很保守的。那天晚上顾朗的那句话正好戳到了她的痛处。让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释怀。让她觉得十二分的屈辱。
苏黎深静静地看着,看来自己真是没有机会了啊。重修旧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他带着敷衍心理的两年怎么比得起她这二十多年的感情积淀?
秦小曼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将保温壶放下,“这个你给阿姨带去吧,我就不过去了。”想了想,很郑重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很生顾朗的气,但是我觉得,我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毕竟,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让他正视我的存在。”末了,又犹豫地加了一句,“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吧?”
苏黎深低低地笑了,亲昵地拍拍她的头,“这可是我认识你以来,听你说过的最合理的一番话。”秦小曼因为受了表扬脸色好看了些。
苏黎深启动了车子,“走吧,我带你去散散心。相信我,我妈会体谅大骨汤一个晚上的缺席的。”
年少轻狂之时,每个男人都以过尽万花只留余香而沾沾自喜,即便是遇到真爱,往往抗拒,伤人伤己。苏黎深以为小曼会怨他,没想到,在他伤害过她之后,她竟然还说要和他做朋友。小曼啊,你真是映照出了我丑陋的一面。顾朗,你真幸运,有小曼爱着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S市的护城河上波光粼粼,映衬着这万家灯火。
苏黎深将车停在了河沿上。
秦小曼方才下车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吃的不亦乐乎。基本上,吃饱后她的心情就会好很多。从车里出来爬到车顶上去坐着,冷风袭来,她哆嗦了一下。
苏黎深原本靠在栏杆上吸烟,看她冷的缩脖子缩脑的,解了自己的围巾丢给她,“围上吧,省的感冒。”
“想什么呢?”看到秦小曼安静地望着远方,苏黎深出声问道。
小曼摇摇头。方才,看着宽阔的水面,她的心境一下子开阔许多,对某人的怨愤也有所减退,开始恋起他的好来。本质上,她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的。
突然围上来几辆车,苏黎深警惕地将秦小曼从车顶拉下来塞进车里,“别出来!”
怎么回事?秦小曼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发现是陆若带了几个人,她摇下车窗玻璃正想给他打招唿,却看到陆若突然冲苏黎深挥出了一拳。
苏黎深也不是吃素的,闪身躲过去,长腿一抬冲着陆若腹部揣去。
陆若被踢中了,后退了好几步。看情形不对,陆若带来的人立马将苏黎深团团围住。
这,仗势欺人啊!秦小曼最看不过不公平的事情,打开车门跳下车冲着一干人等举起了手机,“都不许动,我已经报警了!还拍了照片,这些都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
其他人满头黑线,这个女人,港片看多了吧。
秦小曼数落起陆若来,“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能打人呢?”
陆若喝了酒,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你这个女人,是个白痴啊?我二哥那么好的人,你也不要。你们这些个女人,真他妈贱呐!嗯?我二哥为了你一句屁话,都把身给卖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今天就帮二哥教训教训这个溷账。”
秦小曼吓得直往后退,“陆若,陆总,您,您醉了吧。”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陆若将秦小曼逼回了车里,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笑的瘆人,“你说,我好看吗?”
嗯?秦小曼的脑子顿时短路,为什么问这个。不过,嗯,平心而论,他很好看,属于极品祸水一级的。只不过,人太轻浮了。“好,好看。”
“好看?”陆若一拳砸在车身上,吓得秦小曼身子都僵了。那,那车身凹下去一块呢!“好看顶个屁用?你说,我要什么没有,她就是不稀罕我!你说啊,为什么?”陆若发疯了一样使劲摇着秦小曼。
秦小曼吃的多,被他摇来摇去的头晕眼花直犯恶心。“拜,拜托,别再摇了。我,咳咳!”她要翻白眼了。这陆若发起飙来,和咆哮教教主马景涛有的一比啊,只可惜,这,她又不是琼瑶戏里的女主,你摇个毛啊!
“放开她!”苏黎深大吼一声,还没等他动手,已经有人拽着陆若的后衣领将他拖出来丢在了地上。
这一下把他抛出去很远。秦小曼喘了口气,狠狠瞪了苏黎深一眼,这个家伙,不会是偷了陆若的媳妇,陆若寻仇来了吧。
“你没事吧?”顾朗抚着秦小曼的胸口为她顺气,柔软的曲线在他掌心起伏,不知不觉力道重了些。
秦小曼推开他的手,喘了口气,“快去救黎深啊,陆若疯了。”
“黎深?”顾朗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秦小曼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件很兴奋的可能。难道说这是顾朗吃醋特意来教训苏黎深的?不过,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顾朗忽略掉秦小曼眼里异样的光彩。回转身,对着陆若挥了一拳,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脸上,陆若哼了一声,鼻血流了出来,脸上霎时一片青紫。“你他妈是个男人就滚去医院!陆曦失血过多。不想后悔就快去!”
陆若的脸上煞白,愣了两秒,疯了般开着车走了。
“让开。”顾朗吩咐道。原本围着苏黎深的人都听话的散开了。
秦小曼松了口气,顾朗除了喜欢欺负她,一直都是乖孩子,不会这么没气量地像个莽夫般单纯用武力解决问题的。
一口气还没喘完,就看到顾朗脱了大衣随手仍在一边。接着身形一晃,不知怎么就到了苏黎深面前,重重的一拳落在苏黎深肚子上。
苏黎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拳,后退几步差点跪倒在地上。
顾朗活动了下筋骨,“我早就想揍你了。”
苏黎深强忍疼痛直起身子,“我也是。”就是因为顾朗的存在,秦小曼一直对他漫不经心,才导致他苏黎深被人甩掉。他很早很早就不爽了。
秦小曼要往前扑,被陆若的手下劝住了,“夫人,拳脚无眼,请让开。”
夫人?秦小曼呆愣,这是21世纪么?
顾朗一路尾随着秦小曼下了楼,早在看到苏黎深抱她的时候,他就想揍他了。后来看到小曼推开他,才勉强压下了火。
头一回觉察到自己对小曼产生了男女之情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后就是刻意的放纵。空虚中他想着,为什么不能要她呢?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吧,毕竟女人对身体的要求比较高。若是小曼遇到个真正疼她的,他也就放手了。可偏偏这个丫头让他知道了她一直喜欢着他。让他怎么放?又如何舍得?
顾朗和苏黎深一时难分胜负。但是,顾朗毕竟比苏黎深年长几岁,耍阴斗狠上一向下得去手。结果就是顾朗扼住了苏黎深的脖子推着他撞上了护城河的栏杆。
苏黎深痛得叫了出来,妈的,老子的嵴椎要被撞坏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两个男人堂堂正正的以武力决斗,顾朗实打实地赏了他几拳后,竟然动他的子孙根!
顾朗阴嗖嗖地笑,“下不为例,表弟!”
“两位先生,我现在郑重通知你们,你们被捕了。”顾朗回头,一列配备齐全的警察站在他身后。
看着顾朗和苏黎深都被请进了警车,秦小曼急着追在后面解释,“警察先生,警察先生,你们搞错了。打架的不是他,是他和另一个人。”
没人理她,警车拉着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