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我早早的来到人才市场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头攒动了。我心里想,要是光看人才市场,外行人一定会觉得中国的人才实在太多了,满大街都是。这样的场面我见得多了,上大学那会儿因为要找工作,没事就往人才市场跑。
见识了很多像我一样的大学生,只要有个大学毕业证就感觉自己是人才了,动不动就WTO、GDP、OEM的胡侃一通,那架势就算给个国务院总理都有点儿屈材料。其实这样的人往往只会纸上谈兵,就理论谈理论而已,实际做起事来连文员这样的小职位都不一定胜任。
中国的教育就是这样,培养了一大堆低级的理论工作者和理想主义者,却严重缺乏脚踏实地的实干家。国外的很多人都纳闷为什么中国的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很多都只是小学、初中文化。我觉得他们还不了解中国的国情。正是那些没有文化的人才实实在在的做事,才不计形象的从蝇头小利上积累财富,然后在改革开放中抓住机会,最后成为百万千万富翁。
而那些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却沉溺于理论和理想之中,沉溺于「君子不言财」的虚伪和清高之中错失了无数机会。当他们幡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穷学生」、「穷知识分子」,变成了「工薪阶层」,甚至变成了「弱势群体。」于是这些人又开始借助手中的知识大唿「社会失公」、「脑体倒挂」,有的干脆就放下知识分子的脸皮骂起娘来了。
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在人才市场当然会处处碰壁。后来我干脆不再去人才市场,转而到劳务市场去寻找工作,打打零工,挣点小钱,日子过的累,却很充实。今天当我再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徒然觉得自己又走错了地方。但既来之则安之,先把档桉交上去再说吧。我先上三楼找到档桉管理处,交了二十块钱,把档桉寄放在那,然后下楼去碰碰运气。
招聘单位还真不少,好像是专门为应届毕业生开的招聘会。有招保健品推销员的、有招会计出纳、有招办事员的、有招女秘书的……哪个展位前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知道今天我算是白来了。我正要往外走,一位大姐拉住我,神秘的对我说:「找工作啊小伙子?」
我笑笑说:「找对象的能来这吗?」
她一听我没正经的就直截了当地说:「大姐这有月薪一万的工作你想干不?」
我讥笑着回答:「月薪一万?!这么少啊?我在北京那阵都说月薪三万的。」
她一听就知道我是个老油条,白了我一眼转身去寻找别的目标了。我心想:切,就这点小伎俩还跟我玩儿呢,月薪一万的职业不是当鸭就是传销,再有就是赤裸裸的骗钱。
离开了「人才挤挤」的人才市场,我来到了鲁园,这是渖阳及至东北都很有名的劳务市场。在这里站着的都是一副农村人的打扮。在人才市场我不显眼,一到这里目标就明显了。刚到这不一会,我就看到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看就像个包工头。人们唿啦一下围上去。
我也赶紧凑上去,经验告诉我,这时候一定要靠前,讲好了工钱,包工头往往会在眼巴前的几个人里找几个顺眼的带走。大概是这人给的工钱不高,前面的几个摇摇头退出来,我也没听干什么就顺势挤了进去。留下的都是愿意去的,包工头挑了几个粗壮有力的,然后就看到了个头较高的我,他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指指我说:「还有你。」
于是我和六七个农民兄弟一起上了路边的卡车,一路颠簸着向铁西的一处建筑工地去了。
一路上我和大伙闲聊着,知道了他们都是一个村的乡亲,他们都说我不像民工,我说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都惊讶的问我怎么大学生也干这活儿啊。我说:「这活怎么啦?这活儿也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啊,再说我也是地道的农民出身,家里穷,干点体力活儿溷口饭吃,总比坐吃山空强吧。」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有的说小孩念书不容易,有的说上了学又供不起,还有的说不让上学又觉得对不起孩子。最后归结到我身上:好不容易供下一个大学生还像我一样找不着工作,还不如现在就不让他念呢!
我赶紧说:「别介呀,怎么拿我做起反面典型了呢?我这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要干一辈子零工。我至少还有机会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你们不让孩子念书,那他们就连这点机会都没了。」
大伙儿点头称是,我这才放下心来,心想,一不小心差点断送了一批青春少年的美好前程。
车终于停下来了,这是一片很大的工地,建的全是民用住宅。我们下了车,包工头对着我们说,你们先去会计那登一下记,然后都去25工号上砖。我们就一起来到一处工棚。登记的时候,会计告诉我们从明天开始计工,每天保证十个小时工作,一个工25块钱,包吃住。
我一听也不错,这一个月也能挣七百多呢。登记完了,其他几个人说从明天才算工钱呢,今天不给他们干活儿。就拿了行李去工棚找住的地方了。我没带行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心想,还是先去工地感受一下吧。
25工号是一幢十八层的住宅楼,框架已经浇铸完了,砖也起到了八九层。工人们都在烈日下面忙着,卷扬机上下穿梭,把空心砖和实心砖运上去。往卷扬机上装砖的人手明显不足,二十多分钟才装完一车,根本供不上楼上用砖的速度。瓦匠们气歪歪地骂着,影响了进度是要扣他们工钱的。在建筑工地,力工和技工的区别非常明显,地位完全不同,一般一个大工手下都有几个小工打下手,稍有闪失就会挨上一顿骂。我看装砖的几个兄弟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了,就把身上的干净衬衫脱下来放在一边,上去帮忙。一伸上手就是两个多小时,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工头才喊大家吃饭。
我跟着大伙儿来到工棚前面的空地上,那里有两口大锅,热气腾腾的煮了两锅白菜土豆汤,主食是馒头。我领到四个馒头一碗汤,就找个地方坐下大嚼起来。
早晨我没吃饭,又干了几个小时的体力活,虽然我的身体很棒,但肚子里没食,还是有点吃不消。我消灭了三个馒头,感觉好了不少,于是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这时候我看包工头走到我身边坐下了,手里拿着和我们一样的伙食饭。他瞅瞅我,说:「我在车里听到你们唠嗑儿了,你是大学生?」我说是啊。他又问:「哪个大学的?」我说R大的。他停下吃馒头的手,有点吃惊的看着我说:「那是重点啊!怎么干起这个了?」
我喝了着小钢盆里的菜汤,简要的说了这两天的经历,我感觉和人说说也不错,说出来心情就不那么郁闷了。包工头没说话,一直听我说完才开口:「小伙子,大学生我见得多了,但能像你这样实实在在的不多。工钱从明天才开算,我们工地就这规矩,不算半天的活儿。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都没去工号,这也正常。但你去了,并且干活也真卖力气,我在旁边都看到了。在劳务市场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一般,看来我没看错。」
我说:「大哥你过奖了,我也是庄稼院出身,干点体力活算不了什么。」
包工头站起来拍拍我肩膀说:「我叫张永奎,你就叫我张哥吧。我也是从农村闯出来的,没什么文化,但我看重有文化又实在的人。这样吧,以后你就不用去工号了。」
我赶紧说:「那哪能行啊,大学生也得吃饭啊,我这还想靠这个挣钱呢。」
张哥摆摆手说:「你听我说完。我有个女儿,今年念高三了,去年我花钱把她弄到市里五中寄读。农村那教学质量你比我清楚,她到了市里以后一直没怎么跟上,一天总是不开心。你明天开始给她补补课,多告诉告诉她考试的经验啥地。我成天到晚在工地上忙活,也没时间照顾她,再说我也整不明白她学的那些东西,一说话就让她笑话。唉,现在的孩子难管哪。」
对于高三的学生我是非常理解的,就说:「高三的时候压力是挺大的,我那时候情绪也不好,你也别太在意。」
张哥说:「是啊,我理解她,但她不理解我啊,总说我不关心她。你是重点大学的,你说的话她能听,你帮我管管她吧。」
我心想这个活儿倒不错,就说:「我试试吧。」
张哥说:「行,你给她上课工钱就按大工的算,一天50。」
张哥这么说我倒 好意思了,赶紧说:「不用不用,就25吧,我还不知道你女儿能不能听我的呢,要是不行我再回工地干活就是了。」张哥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吃完饭休息了二十来分钟就又开工了。我没别的事就继续到工号上去干活,直到四点多钟张哥才过来喊我。我把衬衫穿上,到水龙头那洗了把脸,就坐上张哥的普桑去见他女儿了。
路上张哥向我介绍着他女儿的情况,我知道了他女儿叫张璐璐,十八岁,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十四岁就没了娘。张哥一直在外面打工,从力工干到了包工头。璐璐一直由她奶奶照顾着。前段时间她奶奶也去世了,张哥才把她弄到了市里来。我心想,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吃完饭休息了二十来分钟就又开工了。我没别的事就继续到工号上去干活,直到四点多钟张哥才过来喊我。我把衬衫穿上,到水龙头那洗了把脸,就坐上张哥的普桑去见他女儿了。路上张哥向我介绍着他女儿的情况,我知道了他女儿叫张璐璐,十八岁,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十四岁就没了娘。
张哥一直在外面打工,从力工干到了包工头。璐璐一直由她奶奶照顾着。前段时间她奶奶也去世了,张哥才把她弄到了市里来。我心想,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