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晚晴坐了马车刚回到烈云牧场,已有人迎上来,“小姐,老爷让你一回来就去三书房见他。”
父亲要见她?是知道了吗?她有点不安的进了三书房。
司马烈看着气色不佳的女儿,让她坐下,“爹刚才见过陆大夫。”司马晚晴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还好不象生气的样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母亲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了你大哥。”司马烈想起儿子的惨死,心中一痛,但随即回到正题,“晴儿,你把意中人带来给爹看看。只要他人品好,真心疼你,家世清白就行,武功不高也没关系,可以慢慢学。”
司马烈觉得女儿怀孕了,却没敢跟他说,一定是因为那男子不够优秀,怕父亲不答应,才不敢开口。他现在这么说,是摆明自己的看法,鼓励女儿有话直说。
司马晚晴却不说话。父亲究竟还是疼她的,无论她要嫁给谁,只要她愿意,父亲都会答应吧。可是她该怎么说,告诉父亲那孩子是段喻寒的,因为自己在杭州投怀送抱,和他一度欢爱的结果?姚四娘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晃来晃去。或许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女子,都曾和他共渡春宵吧。
他伤了她,从开始一再的强迫,到现在的花心不忠,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对他报有怎样的希望。纵然深爱又如何,她绝不会这么嫁给他,强烈的自尊阻止了她开口。
“他是谁?”司马烈以为女儿害羞。
“爹,我不想提他。”她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难道那人已有妻子?或者他强逼了她?再或者他始乱终弃?司马烈见女儿的神情,不能不往坏的方面猜想。
“晴儿,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找他出来,爹看了同意了,你们马上成亲。要么,不要这个孩子。”司马烈直接干脆的把话说出来,他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
她站起来,坚定的说:“不,爹,我要这个孩子,可我不要嫁给他的父亲。”
“你说什么?”司马烈几乎要被激怒了。
“我要孩子,可我不要嫁人。”她重复着,倔强的看着父亲。
“啪”,盛怒之下的司马烈第一次打了女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缓缓下跪,昂起头,“爹。请成全女儿。”
司马烈暴怒,“你,不吭一声离家出走。晖儿死了,你回来看一眼就跑了。等到旭儿也死了,你才肯回家来。这些爹可以不计较,因为你虽然任性,总算没有闯祸。可这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司马家唯一的继承人,将来烈云牧场的主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司马家的颜面,你所做的必须无愧于司马家的列祖列宗。未婚生子?会让司马家乃至整个烈云牧场因此而蒙羞,成为别人的笑柄。”
“告诉爹,那个人是谁?他不肯娶你?他不肯娶,爹就杀了他!”司马烈突然觉得问题不在女儿身上,八成是那个男人不好。
她缓缓的摇头,“不,爹,是我不想嫁他。”
司马烈疑惑了,“你不想嫁他,爹自然不会逼你。以关外司马的名声地位,以你的品貌才情,日后自然有无数优秀男子前来求亲。只是,这孩子万万不能要。”
“不,爹,我要这孩子。” 她越长大,眉目就越象她母亲,那倔强执着的神态更是神似。司马烈虽在气头上,见她如此神态,却再也下不去手。
司马烈觉得女儿需要好好反省,当下严厉的说,“不要嫁给孩子的父亲,却又要这孩子。爹不知道你怎么想。爹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如果到明天,那两条路你还没有选好,就让爹代你选。”他言尽于此,关门出去,把门从外面锁上,又吩咐下人把门看好,这才离去。
司马烈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她前思后想,却终不能依父亲的话去做。要她说出孩子是段喻寒的,嫁给他,此刻她万万不愿意。可不要孩子,更是万万不能。
父亲说得出做得到,说不定会强行把孩子拿掉。想到这,她打了个寒战。或许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逃出烈云牧场,逃到父亲和段喻寒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大哥,对不起,不能亲自送你下葬,但为了你的外甥,请你原谅小妹。她向天诚心祷告。
司马烈并不是诚心要关她,不过是一时气极,所以才把她锁在书房内,希望她好好反省。他自然想不到素来听话的女儿,为了她的孩子,会违抗父命,还会不顾一切的逃走。
下人送了中饭进来,她吃了,又运功调息,总算胎气稍定。她不急,晚上才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前两次她都是趁夜色熘走的。一直等到吃了晚饭,天色渐黑,她这才推开后窗,翻身出去。
她悄悄避过下人,先回沐雨小阁拿了血影神鞭,又随便收拾几件衣服、胭脂和银票,才偷偷熘到马厩。虽然陆敬桥再三叮嘱不可骑马,但此时若施展轻功逃,只会更消耗体力。权衡再三,她还是决定骑马,就冒一次险吧。
“乖……”她摸了摸雪玉骢的毛,把包袱放上去,悄悄的拉了它出来。
后面突的有脚步声走近。她一惊,血影神鞭如活物般飞向那脚步声,鞭梢指向那人的肩井穴和哑穴。那人脚步一滑,正好避过鞭子,白衣翩翩,已来到她面前,居然是裴慕白。
裴慕白笑了,“一天没找到你,只好自己去遛马,没想到你在这里。自己家里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司马晚晴不说话,准备上马。
“你身体不舒服,不该骑马。”裴慕白拦住她,却看到马上的包袱,吃了一惊,“你要走?”
“不用你管。”她不想节外生枝。
“因为你身体的缘故,所以要走?”裴慕白含蓄的问。
“不用你管。”
“你这样很危险。”裴慕白再次提醒她。她知道他说的对,但仓猝间,也没有其他好的选择。裴慕白看到她眉间的犹豫,知道她是担心孩子的。
“如果你真要走,我去找辆马车。”他的建议听起来很不错,她却不知该不该信任他。
“等我一下。”他话说完,已如飞而去。以他的身手,要制止她离去,刚才就可以,完全不必骗她。她选择相信他。
果然,不一刻,裴慕白已驾了一辆马车过来,后面也没人跟着。他驾车,她坐了进去,一路驶出烈云牧场,往关内的路上去。烈云牧场方圆三百里,有谁不认识司马晚晴,此刻,只能先跑个几百里,然后找个村庄暂避一时。
“刚才你说找了我一天?什么事?”她安定下来,想起他刚才的话。
裴慕白笑了,“在你家住了几天,好吃的吃了,好玩的玩了,我也该去楼兰做正事,所以找你道个别。”
司马晚晴突然对他有点歉意。她自然知道他喜欢她,以前总是刻意回避,希望他知难而退。如今他明知她有了别人的孩子,还是这么照顾她,这份胸襟自非常人可比,而那份情谊已经超越男女之情了吧。
“可我们现在的方向是往关内,不是往楼兰……”她连累他走了冤枉路,一时去不了楼兰办正事,感到很抱歉。
裴慕白打断她,“我会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不必抱歉。我爹和你爹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不管怎样,我会帮你。”顿了一顿,又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偷偷离家?但我一定会帮你。”
“谢谢你。”她真心诚意的道谢。
裴慕白轻笑,“宁可你不谢我,谢我就是没拿我当朋友。”她呆了一呆,也自笑了。
“说起来,你们牧场对我可真不错。我说要马车,就立刻有马车。我说要换匹马,就让我进马厩随便换。我说不要人跟,就没人敢跟来。我还真舍不得走呢。”裴慕白一边驾马疾奔,一边和她闲聊。
“你是我家的贵客,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你。不过说起来,他们也太疏忽大意,这么容易就让我走脱,这样的警戒怎么行。”司马晚晴突然想起玄鹰盗宝,导致大哥的死,不禁黯然。
裴慕白听她语调一转,似乎很伤感,略一揣测,已知她心意。他故意转移话题,“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家?”
半晌,没听她搭话,他也不在意,“我不该多问。”
“不是。只是……我不喜欢爹爹的安排。而且……我不想再提那个人。”她忙解释,却依然是语焉不详。是她爹爹不想这个孩子出世?还是她爱的那个人不肯负责任?裴慕白不想做过多的猜测。
看她如此爱惜那孩子,应该深爱着那人吧。爱了,就会受伤。裴慕白明了那份伤痛,不再说话。
马车在苍茫的夜色中疾驰,驾车的白衣如夜色中盛开的百合,澹雅清新,高贵如玉。她略微掀开帘子,看着裴慕白的背影。她不想说相见恨晚,只在想象,日后被他爱上的女孩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