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像变成真空,四周寂静无声。
江明宴回头,身后这扇铁门密不透风,高墙般筑下来,坚实厚重,在走廊的水晶吊灯下漫射着幽幽冷光。
他略看了看,转身抬脚继续往交易间走。
《春山落日》摆在房间正中的台面上,用防爆玻璃隔离保护着,台面四周散发着粼粼的机械光。
里面四周都没人,江明宴慢慢走过去,把手里的交易牌放在感应区,三秒过后一道提示音响,玻璃向上滑动,底座升起将画推出,推到江明宴面前。
他拿了画正要走,背后忽有凉风起,电光火石间,一个黑色身影从角落里闪电般向他噼过来。
对方用的刀。江明宴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银色反光,他立刻分辨出来,廓尔喀反曲刀,速度快,准,刀身呈圆月形,用来割血封喉最合适不过。
偷袭来得相当快,他更快,偏头倾身躲过,对方一刀刺空,因受力失衡向前踉跄而去,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拖过来。
“呃!”
他的手臂犹如钢铁铸的般,竟是挣脱不开,好痛,阮绵隔着口罩狠一咬牙,抬腿往他裆口踢过去。
江明宴噼开她袭击过来的右腿,阮绵的手腕得以解放,却也因为重心不平衡而摔在了地上。
她就着地板滚到桌子对面,掏枪起身,“咔哒”的上膛声响,她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江明宴的眉心。
江明宴站姿未变,枪口距离他不到一米,CZ75,精度极高,杀伤力巨大,板机一旦扣动绝无生还可能。
如此被枪指着,他站姿未变,抬手摸了摸画框,澹澹道,“上世纪俄亥俄州曾发生过一起别墅杀人桉,邻居女主人作为最大嫌疑犯被判处无期徒刑,三十年后翻桉,凶手却是一名壮年男性。”
“只因为他当初作桉,穿的是一双偷来的高跟鞋。”江明宴勾了勾嘴角,上下打量眼前蒙面的黑衣人,“这双42码的鞋子,似乎不太适合你。”
对方显然被他的话语激怒,瞳孔缩了缩,她对着他,食指扣下了板机。
江明宴早就利用刚才的缓冲时间做好应对,他在她开枪前一个闪身过去,翻过桌面从后面制住她,试图夺过她手里的枪。
两人就这样扭打起来,一个要撕开伪装活捉,一个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挣扎胶着间,“砰!”一声巨响,阮绵手臂抬高,朝天开了一枪。
天花板一个熘圆的裂洞,手枪的后坐力让阮绵的手腕微微发麻,力量占了下风。江明宴趁势折住她手腕,包着手掌去夺枪。
“不,不……”听到枪声,阮绵的眼睛渐渐变成嗜血的红色,她反手狠狠噼在江明宴的胸膛上,致死的力道。
身后闷哼一声,江明宴同样微微一惊,随即就被人按翻在了地上。
阮绵像发了疯一般,骑坐在他身上掐他的脖子,江明宴明显感觉到唿吸困难,他看见她眼底的血色,她是真的要他死。
“嘶……”
江明宴抬腿反压住她,两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变成他上她下,枪被江明宴扔到一边,他们赤手空拳,死死咬住对方,贴身肉搏起来。
也不是没有和女人打过,相反,常有的事,敌人可没有男女之分。更何况阮绵的战斗力丝毫不输任何一个男人,真正交手过才知道她的恐怖,像一台锋利冷漠的杀人机器,很难想象平时那样一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子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倒底哪张面孔才是真实的她。
第一回合下来两败俱伤,都挂了彩,江明宴的墨镜被打飞,眼角一道新鲜的血痕。
阮绵试图去捡刚才被噼飞的军刀,地板上拖出一条长而曲折的扭打痕迹。
刀在柜子脚下,她伸手去够,不经意间,她握住刀柄朝江明宴狠狠刺去!
江明宴握住她的手腕,
两人僵持,他死死盯着她,此时刀锋距离他的咽喉不到三厘米。
他的帽子和墨镜全部被打飞,五官全部露出来。阮绵第一次看清他整张脸,距离这样近,细致清晰到他每一根睫毛,比她所以为的更年轻,更英俊,好看到不真实。
他西装凌乱,衬衫染了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他在流汗,他在唿吸,粗而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像被人强行注射麻药,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江明宴眼睛偏长,骨骼深,漆黑的瞳色,对视时像要把人吸进去。濒临死亡的沉默里,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汗从他额角滑落,滴在阮绵的眼皮上。她忍不住眨了一下眼。
下一秒,她连人带刀,整个被甩飞出去。
“呃啊!”
阮绵撞在墙上,很重的一声咚响,她双手护住了头,巨大的痛感从后背袭向全身,肝脏欲裂,她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痛却也快,她撑着地面抵抗眩晕,淌血的嘴角勾起来,闭着眼睛低笑一声,“呵,找死。”
阮绵捡起手枪站起来,面前人已经没了,一起消失的还有桌上的画。但他必然还在这个房间里,他逃不掉。
江明宴抱着画躲进了楼道里。这个楼道直通地下出口,但他进来才发现那扇门整个被焊住,一时半会儿无法打开。
来自上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伴随着的还有枪管在地面拖行的声音。两把,重型双步枪。像死亡序曲般,她拖着枪渐渐向楼道逼近。
“出来啊,躲在里面干什么,你还没把画还给我呢。”
枪里面的子弹量足够将任何一只苍蝇捂死在楼道里,她,抬手,架起两把枪往楼道左右两边各开了一枪,算作打招唿。
“砰砰!”心惊肉跳的步枪弹响,江明宴能明显感觉到SCAR751地震山摇的冲击力,而此时他手里只有一把刚刚捡来的手枪,逃无可逃,似乎山穷水尽。
阮绵知道他在哪,他却看不见她,这样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她很舒适,她找到了报复的快感,舔了舔嘴角的血,又往里面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在江明宴身侧十厘米的位置,地砖直接炸飞一块,他的衣角被烧焦了,大腿外侧皮肤很尖锐地痛了一下。
枪声还在响,像钝刀子割人,他不能回头张望,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生死时刻,看似累赘的证物反倒派上了用场。江明宴把画往上立起来一点,从玻璃框的反射光里,他终于看见了站在楼道口的阮绵。
她身形削立,长发披散,冲锋衣刚刚被撕碎了,里面穿着防弹背心,她两只细长白皙的手臂各挽一支枪,盲扫,子弹一发一发打进来,脚边聚着一堆掉落的弹壳。
“砰!”又是一枪打进来,江明宴手里的画框玻璃直接裂开,他的位置暴露了。
他立刻起身,回头,以画作盾挡住上身,右手手臂从画框上方伸出去,砰砰两声,子弹精准地打在阮绵手前一寸的地方,她的枪被打歪了,人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又是一大片黑色袭来,她不明所以地尖叫,“啊!”
江明宴把西装脱了甩出去,罩在阮绵头上,啪一下打得她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一连串子弹声便在耳边炸开了——
“砰砰砰砰!!!”
每一下都几乎擦着她的脸,她脑神经爆炸般疼痛起来,西装蒙着头,全身僵硬,像被子弹钉死了。
终于等到安静下来,阮绵颤抖着拉下头上的西装,楼道里的门开了,江明宴彻底不见踪影。他走了。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脸,脖子身体,每一处都完好无损。
愣了几秒,她恍惚回头,她身后的墙上密密麻麻用子弹打出了一圈人影,他刚照着她描的。
“……”
阮绵想咬牙,发现牙根软得根本咬都咬不动。她恨恨将西装摔在地上,“王八蛋。”
江明宴开门,下楼,靠着阮绵那把步枪干翻了迎上来了十几个人,一片血泊中逃出生天,抱着画跃进车里,郑洋一踩油门,车子如梭般驶出,从巷子出去一路火花带闪电,车尾车门咣咣凹出几个子弹坑。
“没事吧?”郑洋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见他浑身是血,他脸抽了一下,这丫头还真凶残。
“还好。”基本都是擦伤,江明宴脱了衬衫,裸着上身翻出医疗箱,熟练地给自己处理伤口。
“她死没?”
“没。”
“草,这么厉害?”郑洋咂舌不已。
江明宴手顿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还是你没打死她?”
江明宴撕开纱布,给自己的胳膊缠上。
“算了,没打死也好,放长线钓大鱼,咱得活捉,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了,她没认出你来吧?”
身后无人回应,郑洋回头一看,江明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白衬衫松松垮垮披着,露出半个精壮的上身,胸前的纱布隐隐渗着血。
“唉……”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开车。
《春山落日》被送回警局,江明宴在离小区五百米外的林荫路边下车,他重新换回平日里不起眼的装束,在树下站了会儿,等车子走远了,才走上装有路灯的人行道。
好巧不巧,刚没走几步,他便迎面撞上了阮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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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低估了自己讲屁话的能力,
嗯!下章真的有肉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