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刚才那短暂的几分钟里的细节一一掠过脑海,譬如徐桓司说他“本来还在想要怎么见一见你”,完全是没有的事,他只是在给她台阶下,因为她困窘又溷乱,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不是特意来见你、我不是赖在这里不走”;譬如他问她的学习、问她的饮食、问她狗的名字,她腹诽那些全是琐碎的小事情,可是不然的话,他要问什么呢?“丛丛,我一直都没有来见你,因为你一直都不想见我”?
他当然不会问,他一定还记得去年她在校医院打嘴炮的事情,他觉得她依然全身都是刺,看到他就会慢慢地变回一只刺猬。
说白了,徐桓司一眼就看出她刚才晕头转向,所以跟她东拉西扯,怕她又想起不高兴的事情,又拿他打嘴炮——她又被他糊弄过去了。
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徐意丛太恨了,刚才怎么没想明白呢?这种马后炮的聪明简直宁愿不要。被他噼腿了一场,他把事情做得快刀斩乱麻,快到她晕晕乎乎的,到现在为止也才打了他两下、骂了他一次,可他都有战略应对了。
一直在下雨,整座城市雾蒙蒙的,她和金苏苏在家靠楼下的中餐馆活了好几天,看着电视吃炸酱面。傍晚的新闻里是几张雾黑的大伞聚聚散散,主播报道这次国际会议的成果,报道内阁的决议,又插播题外话,说与会者已于清晨搭乘专机离开。
大圣在沙发上打瞌睡,她们两个面面相觑,全都觉得没意思。对徐桓司缄口了半年多的徐意丛这次终于骂出声了:“怎么这就走了呢?我该去送送他,我这一年没骂他,他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金苏苏很欣慰,把大圣的耳朵拎起来,“听到了吗?徐意丛正常了,会打人会骂人那种,咱们以后老实点吧,别皮了。”
徐意丛岂止正常了,她雄赳赳气昂昂,可以上战场,出门去超市采购的时候,她往篮子里一股脑塞了一大袋番茄,报复性地吃了好几天番茄鱼、番茄肉片和番茄炒蛋,一边吃,一边跟金苏苏数落徐桓司。
金苏苏起初还附和她,一边附和一边嘲笑,因为徐意丛过了一年才开始吐槽前男友,她从来没见过反射弧这么长的长颈鹿,不过也很欣慰,因为徐意丛这个算盘珠子就是这样,总是刺激一下才能振奋一下,上次徐桓司忽悠了她,她生了一场大气,终于露出一副相声名家的样子,满肚子阴影完全一扫而空了,其实还要感谢徐桓司呢。
但后来金苏苏的耳朵都长茧子子,任徐意丛嘚啵嘚,她头也不抬,说:“是是是,对对对,渣渣渣,死死死。……好好好,不说死,他死了你还得去葬礼,让他滚滚滚。”
秋天的时候,预计年终举办的许蔚程演唱会开始卖票了,徐意丛一马当先闯进即将崩溃的系统买了两张。金苏苏提醒她看海报上的字,“小姐,演唱会不在伦敦办,在您的快乐老家临城呢。”
徐意丛说:“临城好啊,正好回家过圣诞。你也回去吧,爸爸请你看。”
她斗志昂扬,打算在见到徐桓司的时候噼头盖脸把他教训一顿解恨,然后她就把头一扭,去找新男朋友,比他高,比他帅,比他一心一意,对她死心塌地。
到了真的回家的时候,金苏苏跟她一起下飞机,说:“你可记住自己的话。”
说出口的话能忘,打了一万字的腹稿能忘吗?
徐意丛不以为意,拉着行李箱出了航站楼,上了出租车。司机关心小姑娘的婚姻大事,她可不缺素材,说了一路前男友噼腿的故事,最后司机都不拿那些女人该怎样怎样的话教育她了,还跟她唉声叹气的,“男人啊!真没有好东西,好好学习吧!”
等到了家门口,她推门跳下去跟外公和外婆拥抱。外公打量她,很惊喜,“小丫头片子变样了!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外婆的眼圈红红的,捏着她的手腕,最后还是那句话:“可惜你大哥哥不在。”
他的“不在”是她的战利品之一,可她已经不怕见到他了,甚至希望他就在家,因为她有一万字的长篇大论要说给他听。他以为她很留恋吗?失恋而已,她遗憾的只是他怎么没有早点变回花心大萝卜,让她耽误了那么多日子。
徐桓司是在深夜的时候回来的。又是刚下飞机,又是风尘仆仆,只不过春天早已过完了,他在冬夜里染了一身寒气,脱下大衣上楼洗了个热水澡,擦头发的时候有人在敲门,他拉开门,看清外面是谁,脱口问:“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徐意丛本来绷着小脸,长头发拢在小耳朵后面,凶巴巴的样子,闻言却一挑眉毛笑起来了,露出一个瘦了之后才出现的小梨涡,“打听得挺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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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哥:……行。反应过来了。老子忍。(颤抖握拳.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