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医生说过对此症状有两种治疗办法,但我心里清楚,以县医院的条件和水平,根本无法挽救外婆的生命。保守疗法是等死,开颅手术是找死,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说话时躲闪的眼神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他没有信心,甚至是没有能力。
距离这里180 多公里之外的杭州有几家大医院可能有办法,但现在已是神更半夜,他们来不了,我们也不敢贸然把病危的外婆送过去。我只能等天亮时分给涂晓峰打电话求援,他门路广、朋友多,说不定他有办法能把杭州大医院的专家请过来,我们只能在这里坐等一途,而外婆的病情随时可能出现意外。
我在「庆丰公司」可以说唿风唤雨,说一不二,连涂晓峰和杨元庆哥两都对我躲躲让让,深怕我不高兴。很多事都由我拿主意,员工们对我更是唯命是从,那种居高临下的成就感令人陶醉痴迷。我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件事的成败,一个表情就能决定一个员工的命运。好在我比较自省,知道主次之别,从来不僭越,也不乱用权利,所以那哥两对我比较放心,员工也对我十分尊敬佩服。实在遇上我摆不平的事,自然有涂晓峰和杨元庆哥两出马替我运作、摆平。
一度我认为自己能力超强、无所不能,事事出手必是马到成功,无往而不胜。可是今晚面对自己的亲人--外婆的病情,我却束手无策、六神无主。望着外婆失去血色的脸,我感到她的生命正在迅速枯萎,自己只能眼巴巴看着她逐渐离我远去而无能为力,一股巨大的挫折感和无奈一下子就把我几乎击倒,我的自信心在迅速坍塌。
我把外婆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老人家的枯瘦的手上。
外婆年纪轻轻就因为外祖父的去世而守寡。她为了不让自己膝下的一对儿女受人呵斥,一直没有再嫁。她几乎是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将妈妈和舅舅抚养大,看着他们各自长大成婚有了家庭,又帮着妈妈和舅舅把我们这一代拉扯大。她对我们兄妹和舅舅家的一双儿女一视同仁,没有亲疏之别。她的慈爱和坚韧早已渗透在我们的生命里,与我们休戚与共、生生相息。她看着我们茁壮成长,但我们却只能看着她垂垂老矣。现在我们也长大成人,有能力孝敬她老人家,她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感到有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我顾不上擦去眼中的泪水,回头一望,原来是我的父亲。
「小伟,刚才我和你的舅舅又问了医生,他们说了实话,他们没把握救治你外婆。你快想想办法,你有能力和人脉,救救你的外婆。你知道我们老贺家欠她老人家太多,就算爸爸求你好吗。」爸爸也是老泪纵横。
爸爸是东北人,他和妈妈相识于北大荒的建设兵团,二人在东北成亲之后生下了我。是外婆不舍得把妈妈丢在遥远的东北,在我两岁时,她亲自求人托关系把我父母调回来。当时我父母身无分文、片瓦不存,是她留我们和她住在一起,帮衬着父母找工作、建房舍、拉扯我们兄妹。她的这份亲情和恩情父亲忘不掉,我们兄妹也永远不会忘记,我想这也是妹妹听到外婆病危就一下子昏倒的原因吧。
我抹去脸上的泪水,强自打起精神安慰父亲道:「爸,您别担心,天一亮我就给我杭州的哥们打电话,让他们把杭州大医院的专家尽快请过来,外婆会没事的。贺怡现在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你妹妹已经醒过来了,你妈妈和小高他们在陪着她,她没有啥事。」
听到妹妹没事,我心头稍感轻松一点。我就这样彻夜守候在外婆的病榻前,妹妹后来也不顾身体沉重,也赶到病房守候。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让我倍感压力巨大。我几次摸出手机想给涂晓峰打电话,但我也考虑到这时候打电话会影响涂晓峰的休息。即使他不嗔怪我,但他也没办法在半夜找来专家,一切只能在天亮了以后再说。
在早晨6 点多,没等我拨打电话,小陈的电话却打了过来,他询问我几点能赶到郝明的家乡宁波市。我在恍惚与疲倦中说了外婆的事,直言自己现在已经无暇他顾,只能过几天再说去宁波的事。
小陈很有心眼,问清了我的难处。他在电话中迟疑了一下说道:「贺总,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合适人选推荐给您,只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