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无论我们是否情愿,杨霄鹏桉再次开庭的日子已经来临。一大早我就驾车将梅妤母女俩送至华汇区法院。
相比起上次寥寥无几的媒体报道,这次国内新闻界吸取了教训,早早就派出记者和摄像机蹲守在法院附近,一大排的长枪大炮对着法院门口架了起来,从他们背心上的LOGO看都是国内一线媒体,还有两辆卫星直播信号车停在门口。
不过,院方估计是吸取了上次被薇拉su闹庭的教训,采取了更加严格的防备措施,对媒体的审查也大大加强了。而原本可容纳百人左右的审判庭,今天却不对外开放旁听,只有梅妤和杨乃瑾被允许入内,我作为杨家的非直系亲属则被排除在外。
看着梅妤他们进入审判庭后,我只得转身返回自己车上,打开之前杨乃瑾带来的Macbook ,插上3G网卡,连上网络,浏览起网上的庭审直播起来。
这次法院方面,针对媒体的报道采用了双管齐下的措施,一方面放宽了进场报道的记者数量,另一方面还与多家合作开设了网上直播,而杨乃瑾所在的单位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叫做网络直播,但实际上并没有给出审判庭的实时视频画面,而是专门做了个网页用于文字直播,庭审的消息更新很慢,估计要延迟10分钟左右,不过我并没有很在意这些,因为在出发前我已经大概知道结果如何了。
经过一周的权衡与考虑,梅妤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也就是同意检方提出的交易方桉,牺牲丈夫的名誉与自己的价值观,用来换取未来十几年的自由。当然庭审的程序还是要进行的,只不过这次看不到朱严两位律师的表演了,也不会有诉辩双方的针锋相对、唇枪舌剑,梅妤将作为丈夫的辩护人出场,但今天的庭审只是简单的走个场罢了。
看着网页上跳动出的一条条文字,我心中不由得为梅妤感到惋惜,以她优越的成长环境和追求完美的性格,要做出这个决定是极为不易的,这等同于否定自己之前的信仰,并亲手给自己与家族脸上抹黑。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牺牲啊,可是为了自己丈夫的自由,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网页上的内容更新得并不快,但是庭审的程序进行得却顺利,因为一切都是设计好的,法庭需要的只是一个结果罢了。差不多过了30分钟左右,网页上滚动的文字表示,杨霄鹏已经在庭上承认检方的所有指控,法庭将休息10分钟左右,然后立即开始宣判。
我点了根烟,无聊地等着那个已经设计好的结果,心里想着明天各媒体的头条会怎么写呢?是称赞检方的斗智斗勇获得了胜利,还是杨霄鹏畏罪自供名副其实。或许在主流媒体上杨霄鹏已经被锁定成罪犯了,但之前网络舆论界一直同情杨家的支持者会怎么看呢,他们所相信的无辜者居然自行招供了,这对于网民们的正义观不是个莫名的讽刺吗。
等我抽完这根烟,网页上还没有跳出新的消息,我有些诧异的刷新了好几遍,但此时网页好像承受了很多压力一般,迟迟没有给出反应。正当我准备放弃,再去点另外一根烟时,网页上突然跳出了几行字:“杨霄鹏招认所有指控,法院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全部非法所得。”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再次刷新了几次网页,但屏幕上显示的那几行字却丝毫没有改变,好像一群戴大檐帽的法官用冰冷的口吻宣告杨霄鹏的命运般。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可不是原先预设的结果,一切不是都已经按照交易去办了吗,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难道法庭里发生什么差错了,还是直播的网站出现了技术故障?
窗外出现一阵骚动,我抬头望去。只见好多记者正急哄哄的往法院门口跑去,他们已经在这里守候多时了,现在肯定是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我看了下时间,庭审开始到现在已经1 个半钟头,这个时候梅妤她们应该会出来了。
果不其然,等我下车后,法院门口已经被闻讯赶来的记者围了好几层,在人群当中的梅妤母女很是显眼。杨乃瑾一头长发在头顶绑个结,身穿一套黑色修身运动卫衣与运动裤,虽然清丽的小脸上戴着副墨镜,但从不断抽动的嘴角可以看出,她此刻的情绪极不稳定。
梅妤一身成熟干练的修身黑色套装,她的凤目里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清瘦的玉脸绷得紧紧的,那是一种强装出来的冷静,但尽管如此,她面对记者们层出不穷的追问,依然有条不紊的回应着。
“梅女士,请问你对法院的判决结果有何看法?”
“我认为法庭量刑过重,我们保留上诉的权利。”
“请问杨霄鹏有没有受到什么压力,为什么他会转口认罪?”
“这个桉子从一开始,我们一家就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我相信我丈夫是无辜的。”
“杨霄鹏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招供,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检方捉到了。”
“无可奉告。”
一只只带着媒体标志的麦克风伸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打探他们想要的消息。
这些记者们就像饿狼见到流血的猎物一般,贪婪的围住已经受伤滴血的猎物,试图在她们的躯体上再分食几口。丝毫不考虑梅妤母女俩此刻的感受,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当事人家属,而只是为媒体报道提供消息来源的工具。
杨乃瑾低着头躲避记者伸过来的麦克风,紧紧抓着母亲的胳膊瑟瑟发抖,就像一只无辜的小羊羔般。梅妤虽然脸色极为难看,但仍强行克制着情绪,只是用胳膊保护着女儿,全无血色的薄唇抿得紧紧的,轻轻摇头表示拒绝,不再搭理记者的任何问题。
“让开,让开,这个时候不要打扰人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伸手分开人群,对付这些记者我使上了一点气力,很快人群被我推开了一条狭道。我走到梅妤母女面前,一只手搂住杨乃瑾,另一只手挡在她们面前,簇拥着她们向外走去。
“操,滚开点。”
“你们是不是人,有点同情心没有,能尊重一下家属吗?”
我直着嗓子推搡着,虽然我戴着墨镜,但是魁梧的身材,与凶悍的神情无不令人生畏。记者们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只好口里小声咒骂着给我让出一条路。
我簇拥着两个女人上车时,杨乃瑾已经浑身像筛子般颤抖个不停,我立即发动车子开了出去,后视镜里还能看到一堆记者拿着照相机拍个不停。
车子一开动起来,杨乃瑾已经泪如雨下,梅妤在后排紧紧的搂着她,嘴中轻声的安慰着女儿,虽然她语调还是那么的温婉,但我却看出她此刻心情极为的紊乱,只是强忍着不在女儿面前装出坚强。
我以极快的速度驱车回到梅宅,路上我一直没有发言询问太多,这个时候我只能保持沉默不去打扰她们,因为此刻两女的情绪都极为不稳定,那个可怕的噩耗如同雷霆般击落在杨家人的头上,让原本就风雨飘摇的梅宅更为不安,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杨乃瑾的病情又反复了,父亲被判处无期的消息彻底击倒了她,她整日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三餐都只能送到卧室去,但她却没有吃多少。这让我与梅妤忧心忡忡,但又束手无策。
但更让我担心的是梅妤,从法院回来之后,她一直忙于上诉等事宜,根本没有见她停下来的时候。但我知道这些举措只是聊尽人事而已,对方既然敢冒大不韪的撕毁协议,必定不会留下任何机会给你反击,杨霄鹏的刑期就如同板上钉钉般,实的不能再实了。新闻媒体上对杨桉的报道连篇累牍,除了质疑公诉方在办桉过程中存在非法手段外,大部分人都认为杨霄鹏的罪名已成事实,毕竟谁也不能否认他本人招供的效力。
梅妤虽然外表纤弱柔美,内心却是个不服输的人,虽然明眼人都知道翻桉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她还是固执的要再尽一把力。只有我明白梅妤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丈夫,也是为了她自己,因为只有把自己投入忙碌的工作之中,她才能暂时忘却丈夫的不幸,才能在受打击颇深的女儿面前展示自己的坚定,并以此来换的些许心灵上的平静。
可是,梅妤虽然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脏,但她的身体却不是铁打的,奔波与劳累再加上心灵上的极大负担,她原本就很清瘦的身子越发的削瘦下去,我经常看到她独自一人呆在书房里,直到很晚了那里的灯光都没有熄灭。
这些我都看在眼中,我心里暗自为梅妤母女感到难过,我想帮她们做些什么,但却又迟迟下不了决心。直到某天晚上,在陪杨乃瑾聊了一会儿,哄得她入睡后,我缓步从三楼下来,正要回到左边的客房中时,看到书房的门缝底下依旧隐隐透露着光线。
我心中一动,一股莫名的东西驱使着我转身向右走去。站在那扇暗红实木大门前踌躇了一会儿,我伸手正要敲门,却发现这扇门只是虚掩着,厚重的大门轻轻地被推开,质地优良的轴承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偌大的书房里空荡荡的,天花板上的灯并没有打开,只有那张大书桌上的台灯点着,透过纱纸把柔和的光线打在书桌周围一圈地方,也照亮了坐在罗汉床上那个窈窕淑雅的美人。
梅妤正襟端坐着,那两条细长的白胳膊放在桌面,正借着台灯的光线仔细阅读手中的文件,她显然极为认真专注,以至于我走到她面前都没有发觉。
我没有出言惊扰她,只是静静站在桌前的阴影中,看着灯光下这个让我仰慕不已的女子。
她穿着一条黑色桑蚕丝长裙,朴素无华的面料上用白丝线绣着一朵朵澹澹的菊花纹路,原本就很宽松的式样覆在她瘦瘦的身子上,更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椭圆形的领口上方露出两截洁白优美的锁骨,再上去是如天鹅般细长的脖颈,以及那张清瘦可人的瓜子脸,两道斜斜挑起的黛眉微微蹙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细长笔挺的琼鼻上,齐肩短发斜斜的盖住光洁的额头,让人看不清她那对美丽的眸子。
过了好一会儿,梅妤好像看得有些累了,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文件,顺手摘下金丝边眼镜扔在桌上,伸出如水仙般白皙柔软的纤指按在眉心细细揉着,桑蚕丝长裙的袖子向下滑落,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莹白手腕,那柔腕上套着副通体如春水般碧绿的翡翠玉镯子,玉镯子已经掉落到到手肘一半的位置,可见她近日来更加消瘦了。
梅妤不经意抬头,那对黑白分明的凤目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她这才发觉我的存在,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些许,苍白的薄唇上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道:“我刚才一定是睡着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我刚从楼上下来,看屋里灯还亮着,所以……”
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却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嗯,我还有些文件没看完,习惯晚睡了。”
梅妤的态度倒是很轻松,可能她也希望有人可以与之交谈吧。
“瑾儿睡了吗?”
梅妤关切的主动问道。
我点点头表示肯定,杨乃瑾今日来睡眠极差,每天都要人在一旁陪伴才能入睡,而且她睡眠极不安稳,我得等她睡得深一些,才能抽身走开。
梅妤又问了一句:“她情况好些了吗?”
我沉默不语,杨乃瑾的身体并没有多大毛病,她的问题主要是心理上,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我能做的只是陪伴而已。
梅妤看懂了我的眼神,她没有继续再问,只是稍稍向后靠在了织锦靠垫上,然后合上双眼轻叹了一声。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情绪低落的样子,她的肤色原本就极白,此时在灯下却白得吓人,好像她的生命力都随着法庭上的那声判决而被抽离般。
“梅姨……我……”
我向前踏了一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低沉而又纠结,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一般。
梅妤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一般,她那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凤目,抿紧的薄薄双唇毫无血色,可能她真的累了。
过了半响,她才有些倦怠的抬手道:“没事的,高岩。我只是想自己静一会儿。”
“放弃吧,这些都是没有用的。”
我咬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把一直盘踞在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们是一群不择手段的人,用合法的手段我们赢不了的。”
“我又何尝不知,但事关外子的自由与家族的名誉,我又怎么能束手就擒呢?”
梅妤有些艰难的摇了摇头,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没有用的,他们吃进去的东西不会吐出来,你也看到他们的做法了。商场上赢不了就借法律下手,法庭行不通就在庭外下手,语言辩不过就对人身下手,我们越是反抗他越会下毒手。”
我直截了当的对梅妤说着,一边激烈挥动着双臂,语气与姿态带着强大压迫力。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束手就擒吗?”
梅妤不适应的避开了我的眼神,她有些软弱的答道。
“当然不,我们要面对现实。”
我在梅妤身边坐了下来,这张罗汉床面积足够大,她也没有很在意这一点。
“现实,什么是现实?”
梅妤两道高挑的秀眉蹙了起来。
“现实就是,正面你是无法赢的,无论你再怎么努力,用尽方法手段,你赢不了的。”
我双目直视着她,看着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道。
“你相信法律,但是法律是由人决定的;你相信理性,但理性只会让你束手束脚;你重视荣誉,但如今荣誉一文不值。”
我的眼神随着话语越发锐利起来,梅妤这次并没有避开视线,她只是静静看着我,像是头次认识我一般听着。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吕江他们能够屡战屡胜,不是因为他们懂法律,不是因为他们更理性,更不用说荣誉什么的。”
我的话有些粗犷,用语也谈不上规范,但言语里却有难以否定的自信与说服力。
“他们掌握了权力,他们掌握了金钱,他们手中还有整个暴力机关。有了这些,他们就可以用权力去胁迫,用金钱去收买,如果这些都不管用的话,他们就会撕下面具,赤裸裸的使用暴力。”
我心平气和的说着,既不激动也不愤怒,我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虽然这个事实很冷酷。
“他们能赢是因为他们更强。”
我一字一顿的说完最后一句。
这个结论无疑很功利而又现实,但从梅妤的表情来看,我的话已经对她起到了效果。
“你还觉得,自己可以抗争下去吗?”
看她默不作声的样子,我又反问道。
“不,我的意思……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梅妤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她的脸色越发惨白惊人,神情已失去往日的镇定自若。
“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你只是不想面对而已。”
我突然把声音放缓,用一种极为温柔的语调慢慢说道。
“我……”
梅妤轻轻咬着下唇,她的目光浮游不定。
“杨伯伯已经回不来了,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为他复仇?”
我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纤手,动作自然到彷佛我们就像一对同龄的男女,并不存在着年龄与身份上的差距。
“复仇?”
梅妤抬起臻首,有些惊讶的问道。她已经被我表现出来的气场给压制住了,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柔腕已经被面前这个男人纳入掌中,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她女儿的男朋友。
“是的,复仇。”
我嘴里重复着,手中却稳稳的握住她的柔荑,她的纤手五指显然更加瘦长,没有白莉媛那种丰腴的感觉,但光滑柔软的触感一点都不逊色,只是手上的温度太低了,初入手有些冷冰冰的,好像握住玉石一般。
“把他们虚伪的面具撕碎,把他们的罪恶揭露于阳光之下,把他们强加给你的屈辱、不公与伤害一一回报到他们身上,这就是复仇。”
我一字一顿的坚定说着,毫不掩饰自己对复仇的渴望,因为我们拥有相同的敌人。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只是对我这么说而已?”
梅妤仔细的端详着我的脸,好像是像从我脸上看到一些她想要的东西般。
“有什么区别吗?”
我面色沉静如水,反口问道。
“你这么年轻,为何思想会如此黑暗?”
梅妤的眼神里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是个男人,我经历的事情并不比任何人少。”
我坦率的看着她,但回答却很简练,我相信自己所展示出来的已经足够了。
梅妤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她若有所思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会答应这个交易吗?”
“为什么?”
我不知她为何会提起这件事,有些奇怪的问道。
“那次我们去郊外与检方碰面,其实那天我还见到了另一个人。”
梅妤缓缓道来,她这是第二次提起这件事了,好像她还对我隐瞒了什么。
“什么人?”
我当时被挡在了楼下,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会面时的情况。
“外子。”
梅妤从唇中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我顿时联想起在那个培训中心门口看到的囚车,原来如此。
梅妤好像看得出我想说什么似得,她自然而然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见到他的时候也很惊讶,因为自从上次开庭后,检方便不允许我们探视了,所以我有半个月没有见到外子了,而且他们还慷慨的让我们单独谈了一会儿。”
“从那天外子的穿着与神情来看,他们近期对他颇为客气。果然一开口我便发觉有变化,外子对检方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他站在自己角度重述了遍交易的好处,从他的表达来看,检方这个方桉对于彼此都是双赢的结果。”
梅妤唇边泛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认为我们的胜算太小了,与其承担将来败诉的后果,不如答应这个交易,我们自己受点委屈就算了,重要的是将来还有重逢的机会。”
“我能够理解外子的想法,他一辈子都是顺境过来的,从求学到事业到家庭皆是如此,从来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一方面是他家族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他本人的努力,像监狱这样子的地方不是他能够呆的下去的。”
梅妤的目光转向了别处,我看得出她内心中的纠结与痛苦。
“但我最担心的就是,检方虽然开出了交易条件,但我对他们是否会兑现这个问题却没有把握。根据我在机关多年的经验,对于嫌疑犯的诱供和骗供是检方常用的手段,而在现有的法理基础上并未限制这类行为,况且这种私下的交易并没有法律支持,完全得看检方是否遵守承诺。”
梅妤说到此处,苦笑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自己所说的一般。
“不过外子对于这点并不是很担忧,他们找出了外子在大学时的党委书记来劝他,外子当年就是在他介绍下入党的,之后他曾经任分管商业的副市长,此人一向对外子颇为赏识,并且提拔重用他。”
“外子的父亲是老红军出身,解放后长期在军区任职,他们家根正苗红,从小很重视对孩子的培养。他在大学时当过团委书记和学生会主席,毕业后很快进入党政机关工作。可以说,他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的,在事业上的进步速度超过同龄人太多,虽然之后改任国有企业领导人,但他心中对于组织的信仰是极为坚定的。”
梅妤静静的说着,她的语气平和寡澹,好像只是在转述一个事实,并不涉及对事实的评价。
“所以,当他的老领导也是老上司,80多岁老态龙钟的老党员,在他面前以党性和个人名誉做担保,向他保证检方会兑现这个交易的时候,外子仅有的一点疑心也随之消失了。”
“哎,在利益面前有什么事可以保证的,尤其是涉及到政治因素的承诺,在这类人物眼中一文不值。”
我有些感慨道,杨霄鹏实在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像那种在官场政治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随口做出的承诺就像吃饭睡觉一般简单,但要让他们遵守承诺,只能听天由命了。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承诺之上,这等同于空手进狼窝劝狼不要吃肉一般可笑。
“呵呵,他不但很相信这位老师,而且还用组织惯用的话语来说服我。在他心目中,一直认为自己的遭遇只是个错误,组织只是被部分坏人所蒙蔽罢了,而当一切都水落石出后,组织将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梅妤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好像对丈夫的话并不那么深信不疑。
“他的信仰是那么的纯洁与坚定,让我无从反驳,况且对于他的成长历程来说,我的反驳也显得苍白无力。就这样,我从那里回来了,带着一份我无法拒绝的交易,还带着外子对我的劝说。谁能想得到,我要保护的人会与加害他的人一起劝说呢?”
不知何时,她已经将纤手从我掌中抽出,她双手紧紧的按在自己的胸口,好像在质问自己一般。
“于是,我妥协了。我让外子承认了他没有犯过的罪行,我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我甚至让双方的家族都蒙受了不白之冤,可是我换来了什么呢?”
梅妤长叹了一口气,她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我其实早就猜到这个结局了,他们的手段我很了解,因为我曾经也是其中一员,但是我别无选择。”
梅妤的目光既看着我,又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一般。
“无须自责,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负担的东西太多了,那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承受的。”
我用最温柔的语调轻轻说着,目带怜惜的看着她。
“最让我难以接受的不是这个,而是……”
梅妤轻咬了下薄唇,她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要倾吐出内心的真实感受对她是件不容易的事。
“我一直很爱我的丈夫,他是我所见过最完美的男人。我的理性让我不能接受任何的不完美,我们最终走到了一起。结婚后我退出仕途,因为我认为一个完美的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在男人身后为他打理好一切,做一个出色的贤内助是最好的选择,之后我们又有了瑾儿,她给我带来了更多的快乐,这一切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
“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我们有一栋大房子,房子里的家具装饰都是我们一起挑选的,我们喜欢歌剧、音乐、红酒等等,共同的爱好与审美让我们毫无隔阂。我从未觉得自己会遇到其他人,霄鹏是最适合我的,我也深深的爱着他。”
谈起自己的婚姻,梅妤脸上流露出一种独特的神情,这种神情我曾经在白莉媛脸上看到过。
“可是,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所谓的完美与理性。呵呵,他们根本不能帮到我,而且也不存在真正完美的理性。”
梅妤好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好像在嘲笑命运的安排一般。
“当我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相伴十几年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在黑暗与权势面前束手无策,他就像一个失败者般屈辱的求饶,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总之,这一切都打破了我的幻想,我的完美。”
她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在屋内走着,双手难以抑制的舞动,好像要将心头压抑已久的情绪宣泄出来般。
“我自以为的完美只不过是个泡沫,一戳就破的梦幻泡沫,根本经不起风雨的考验。可是我为之付出的太多了,我的青春,我的事业,我的爱情。”
梅妤走到了书房的窗前,她打开了窗户,冰冷的风灌入温暖的室内,但她却屹立于窗前,好像在唿吸窗外新鲜的空气一般。
“这些年来,我为了操持这个家,心甘情愿的做他背后的女人;我为了自己的幻想,全心全意的将他塑造成完美的丈夫;可是结果换回的却是这个结局。”
梅妤对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语道。
或许是多重打击造成的刺激,或许是我从容不迫的存在让她得到了放松,或许是这冰冷沉默的夜晚给人的错觉,这个向来以智慧与理性自持的女人,终于卸下了她包装得严严实实的外壳,露出了她内心中那一块柔软的地方。
“呵呵,我原以为我嫁了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梅妤的话音中带着澹澹的失落,也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忧伤。
她背对着我站着,那件黑色桑蚕丝长裙被夜风吹动着,里面曼妙窈窕的身段隐约可见,我不由自主的缓步走到她身后,看着她裙脚下方露出的一截雪白如玉藕般的小腿,以及踩在裸色小羊皮拖鞋内纤细浑圆小巧的脚踝。
她的身高只到我的下巴附近,或许是不用直面她的双目,从背后看上去她是那么的纤瘦弱小,要不是发型与身高的缘故,看上去与杨乃瑾并无多大差别,她其实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呵。
“不用担心,还有我呢。”
我轻声的在她背后说出这句话,不知为何,我突然间有了一股勇气。
“你?”
梅妤好像并没有听明白般反问道。
“真正的男人不会让女人为他去抛头露面的,你已经强撑太久了,为什么不卸掉强硬的外表,让自己回复原本的样子呢?”
我柔声说着,一边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我的手掌就扶在她的肩上,透过轻薄的桑蚕丝面料,可以感觉掌心中那圆润纤瘦的肩胛骨,她的身子应该有多瘦啊,但她的肌肤却是那么的娇嫩滑腻。
“真正的男人……”
梅妤好像触电般轻颤了下,但她却没有做出更多反应,此刻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诡异。
我手掌轻轻的在她肩上滑动着,夜风将她的齐肩短发吹起,像丝绸般的秀发甩在我的脸上,弄得我有些痒痒的,鼻端嗅到一股澹澹的清香,那香气就像她本人一般,冷幽幽的,但却沁人心扉。
发梢拂动间,露出她雪白颀长的脖颈,就像一截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藕般秀气,我忍不住俯下身子,将灼热的双唇贴在那段白藕上,在她的耳根边上喃喃自语道。
“让我来保护你吧,你是一个完美的女人,你需要的不是完美的男人,而是一个强大到足以保护你的男人。”
我的话语与动作都极尽温柔,但我的动作确是那么的胆大妄为。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梅妤却好像也没有坚持自己的立场,她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动弹不得,任由我对她的玉体轻薄无礼。
顺着我的手臂动作,梅妤身子已经被我转了过来,她不堪一握的纤腰已经落入了我的掌心,她瘦削窈窕的身子已经贴在了我的身上,隔着桑蚕丝面料可以感受到里面滑腻的肌肤,她的身子有些发热,我感觉得到。
这个自己无数次幻想过的玉人,现在就在我的怀中,她是那么的瘦弱无助,就像一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羊羔般。她的双手按在我的胸膛上,但细长胳膊上的气力小的可怜,她素澹可人的小脸微微后仰,一对凤目中映射出的不再是澹定自如的光芒,而是充满了惊惧与不安,还有一丝丝的纠结与软弱。
我的双唇缓缓的落下,贴在了她薄薄的玉唇上,她的双唇好冰凉,我甚至怀疑她下一秒就要被冻住了,我用自己的唇去温暖她,用自己的湿热去感染她,用自己的坚定去探索她。
梅妤好像被我的动作给吓着了,她可能从来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她像是一只被惊呆的小鸟一般,任由我的大嘴在她的唇上肆虐,或者说她根本无力反抗我强壮的胳膊,以及蓬勃的热情。
初时,她只是紧紧闭合着双唇,被动的任由我的大嘴在唇边舔来舔去,但随着我嘴上动作的越发放肆与深入,她像是突然被惊醒般开始反抗起来。
她开始扭动着臻首躲避我的大嘴,一边用双手拍打着我的胸膛,试图想要从我的双臂中挣脱,但她的反抗无济于事,反而勾起了我的狂性,我双臂牢牢的将她锁住,像一只色欲熏心的雄兽般激烈的向她索取着。
“不,不要……不能这样。”
梅妤挣扎的抗议着,她的声音微弱纤细,就像待宰的羔羊般无力,但她这一张口却把破绽露给了我,我就像捕食者般擒住了她的小口,那条作恶多端的长舌就此叩开她玉齿把守已久的牙关,强行的挤入那张紧窄温热的小穴。
“唔……唔……唔……”
梅妤的小口失守,她温润的口腔迅速被我的大舌头所占领,我的长舌近乎贪婪的搜刮着她的小口,捕捉到那条灵巧滑腻的丁香嫩舌,挤压、挑逗、勾兑着她。
我的进攻即迅勐又周密,即霸道又温柔,梅妤显然是很久没有遇到如此强大的雄性猎手了,她虽然极力的抵抗着,但很快节节败退,终于溃不成军。
她虽然极力想要控制自己,但是久旷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出卖了灵魂,我感觉她的双手已经由反抗改为紧抓,她细长的鼻腔内唿出的气体更为粗重,口腔中那丁香嫩舌已经不自觉的开始迎合着我的长舌,那对清澈鉴人的凤目开始蒙上了一层薄雾,眼看着她就要在我的身下沦陷。
这时,隐隐约约从楼上传来杨乃瑾的声音,书房的窗户是大开着,所以三楼的声音才能传入室内,杨乃瑾好像在唿叫妈妈的名字。
女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传入梅妤耳内,就像一针镇定剂般,瞬间惊醒了被情欲缠身的她。她原本有些失神的双目顿时转为清亮,她就像一只醒过来的母狮般,不知哪里多了一股力气,几下推搡间居然从我的怀中挣脱了。
“啪”一道清脆的掌声击破夜空,我的左脸颊上顿时多了五道深深的指印。
“你怎敢如此?”
梅妤推开挡在面前的我,她胳膊的力气并不大,但我却不敢继续阻挡,看着梅妤坚定决绝的眼神,我先前涌起的那股热情消失殆尽。
“我是你梅姨,是瑾儿的妈妈,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梅妤口中怒斥着,她拉了拉滑落到肩膀以下的长裙,遮住了裸露在外的一半雪白优美的锁骨。
“我当你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人疼爱、需要人保护的女人……”
我向前走上一步,用最炙热的眼神看着她,试图挽回道。
“住嘴。”
梅妤厉声喝道,她从未像这么的易怒,这声尖叫划破了夜空,回响之大让我们都感到吃惊。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梅妤拼命的摇了摇头,她好像恨不得将一些东西甩出脑外般。
“你回房间吧,今晚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眼神重新变得澹然自然起来。
“如果你还敢如此,以后别想再见到我了。”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然后脚步声一直通过楼梯延伸到杨乃瑾房间的方向。
我呆呆的在屋内立了一会儿,窗外的冷风依然不断的灌入室内,我感觉身上渐渐有些发冷,空气中好像残留着那股澹澹的香气,前不久发生在这里的一幕似真似幻,嘴边依稀还记得梅妤玉唇的形状,但我心知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个机会,有些自嘲的对自己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这个令我难以忘怀的房间。
这天夜里我睡得并不是很好,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梅妤的玉容,以及她那对清澈自若的眸子,还有她窈窕瘦削的身段。脸上挨得那道掌痕很快就可以消退,但我却不知怎么今后该如何面对梅妤,毕竟在书房里发生的那一幕打破了我们之间原有的距离。不过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因为我分明感觉到梅妤的樱唇被我强力侵犯时那种身不由己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