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南看着看着心里越发感叹:美丽的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看。
越看越觉得她那生气的样子有韵味,楚江南不知不觉竟呆呆地欣赏起来,等虚夜月唿吸慢慢平缓下来,她明亮的眼眸忽然张开了,一双黑白分明的银杏型的眼睛神色复杂的望着楚江南,那眼里有娇羞、有嗔怪、有薄怒、也有歉疚……
两人都默然无语,他们分开的嘴唇之间,牵着一丝藕断丝连的晶莹亮线,暗红色的亮线带着鲜血气息,显得淫靡而妖媚。
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否就是这样难以言述,浑然忘我的激情中却又挟杂着不可察觉的危险,而抵死缠绵的亲密也往往和伤害相互交织。
楚江南愣愣地看着虚夜月出神发呆,面上表情看不出内心想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虚夜月低垂臻首,露出粉嫩叶滑腻的雪白玉颈,一声不吭的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替抹去自己唇边的血迹,接着又伸向楚江南,玉手停在半空中,似乎颇为犹豫。
银牙暗咬,虚夜月俏脸绯红地替他拭去唇角地血迹,接着又取出随身携带的药膏,用手指轻轻蘸了点儿,细心地擦在他嘴唇被咬破撕裂的伤口上。
纤美秀气的青葱玉指触到自己带血的嘴唇上,楚江南这才清醒过来,发出了“嘶”地抽气声,似乎疼的厉害。
虚夜月闪电般收回纤手,低垂粉颈,低声道:“对不起。”
“不要紧,无非是流些血罢了。”
楚江南看着眉心轻蹙,樱口紧闭的俏佳人,为了使她不再尴尬,挤出一个笑脸,调羞道:“能以此换来夜月小姐的热吻,说起来我还是赚到了呢!”
“你……我,我……哼,若是师兄和父亲知道你这样欺负我,肯定不会饶了你的……”
虚夜月闻言顿觉芳心羞涩,接着狠狠瞪了他一眼,俏脸霞飞,嗔道:“刚才过去的高手是什么人?”
“我当时只想着阻止你出声,没有看见来人是谁。”
楚江南双手一摊,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想道:“即使看见了,多半我也不认识。”
一时之间,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静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突然,虚夜月蓦地“噗嗤”一声娇笑起来,转开俏脸,不再看他,眼睛虽然没有看了,可是心里有没有想就没有人知道了,至少楚江南不知道。
楚江南却是心中苦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必然是狼狈到难以见人,自己亲了她一下,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赚到了?
这个时间,已是黎明时分,天气阴沉,高声的旭日被厚实的云层挡住,给人一种非常郁闷压抑的感觉。
不过没过多久,楚江南忽地轻“咦”一声,他的注意力从天气的变化上转移开来。
虚夜月顺着他的视线向远处望去,只看到远方一顶巨大的轿子缓缓行来。
轿子华贵,金顶玉帘,四个抬轿脚夫高大健硕,轿子旁还有个青衣小厮跟着。
虚夜月柳眉微蹙,低声问道:“轿子里坐的是谁?”
楚江南看了她一眼,很干脆的说道:“不知道。”
落轿,轿帘掀开,轿中走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虚夜月苦等半宿的李亮。
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看来是他们失算了,这李亮不是没有去寻程水若,而是已经觅香归来。
李亮满脸兴奋的神色,彷彿在期盼着什么,疑惑是长久的期盼终于已经实现。
他正在想着刚才与自己分别的程水若,想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名妓,现在全城只有一个人知道她藏在哪里,因为那藏身之处正是他提供的。
只要再接再厉,说不定就能如愿以偿的一亲香泽,想到开心之处,李亮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来。
青衣小厮跟在李亮身后,进了李府,四个脚夫却抬着轿子离开,正门是不进轿的,轿子只能从宅院后门进。
楚江南看了在李亮进入之后,再次关上大门的李府一眼,低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虚夜月银牙暗咬,不甘道:“我们进去。”
“进去?”
楚江南闻言一笑,自信道:“好,我们进去,只要倒了我的手上,由不得他不说实话。”
两人轻身功夫了得,自是高来高去,区区李府自是不在话下。
李府又称李园,这座风格独特的园林沿袭了魏晋南北朝的温婉建筑风格,在豪华富庶的燕京之内开拓了一片清幽静谧的园林景观,情致高雅,引人入胜。
自李园建立,聚宝斋开张之后,李家盛名终于进入了中原巨贾之列,周围的豪商巨贾、王侯权臣都以能够一游李园为生平至乐。
楚江南和虚夜月翻过李府高墙,很快便寻到了李亮的房间,道理很简单,这个时候,除了那些烧饭的房工火头,和个别丫鬟以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休息。
李府深处正中位置,一间点着油灯烛火的房间就好像黑暗中的萤火虫般吸引人的目光,两人即使想不注意都难。
楚江南和虚夜月高飞低走,避过几个家丁护院,很快便来到射出灯光的房间外面。
站在房外,楚江南伸手扶在门上,凑过脑袋想要朝里瞧去,可是房门却突然打开了,原来这两扇门竟是虚掩的,他的手刚一按住,就被推了开来。
楚江南心中暗叫糟糕,可是开门的“嘎吱”声响起,房中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李亮怎么说也是练过武的人,难道这样都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楚江南心中感觉有些奇怪,直接举步踏入大门,走进屋里,游目张望。
突然,他的瞳孔蓦地睁大,旋又收缩成危险的针状形,他们果然没有找错地方,李亮真的在这间房间里,准确来说是李亮的尸体在这间房间里。
李亮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半点生命气息的死人,冷风从半开的房门灌入,书桌上几盏刚点燃的油灯,正在风中飘摇曳曳,光亮闪烁不定。
他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脸色惨白,面容扭曲,一双眼珠子死鱼般凸突暴起,死死瞪着门口的方向,房间中彷佛带着无法形容的寒冷恐惧之意。
楚江南眉头拧成了川字,只是迟了一步,刚才还是一个大活人,转瞬就已成为了一具尚待余温的死尸。
走在楚江南身后的虚夜月注意到他神色不对,美眸中闪过惊疑之色,道:“你怎么了?”
虚夜月走上前来,瞬间便看见了李亮那具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在刹那间凝结,不是被突然出现的死尸吓的,而是和楚江南的想法一样,不久前才见他意气风发的进入府宅,片刻工夫,便已丢了性命,魂归地府。
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飞快对视一眼,想到了刚才不明身份的高手。
“那个高手也许还没有离开。”
楚江南压低嗓音道:“我们先在这里搜查一番,说不定杀人者仍在此间。”
虚夜月点了点头,两人放轻脚步,悄没声息的掠了出去,警惕的向四下里观望着,但见庭院中树影幽幽,花香阵阵,放眼所及尽是亭台楼谢,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楚江南其实心中也没有抱多大希望,凶手得手后不立刻远遁,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过当他还是仔细的把整个后院都搜索了一遍。
没有任何凶手的线索,不过却有些别的发现,先前和李亮一同回府的四个抬轿的脚夫和那个侍候他的青衣小厮同样已惨遭毒手。
五人尽数伏尸在后院花丛草灌之中,全都是被人以重手法点穴,碎筋断脉而亡。
然而除了发现李府多了五具尸体之外,却并无其他发现了。
看来行凶之人业已离开,楚江南叹息一声,确定不可能再找到凶手之后,只得返回李亮被害现场,也许那里会留有什么线索。
同样一无所获的虚夜月紧跟在他的身后,俏脸凝霜,凤目生寒,冷声道:“究竟是谁杀了他们?”
楚江南不答,只顾留神打量着整间书房,极其冷静的检视着屋子里的一切,接着将李亮的尸体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心中惊异不定。
虚夜月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奇怪,他面红如紫,怒目圆睁,显见是死于非命。”
楚江南叹息一声,“但我彻底检查过他的脖颈、胸肺和背部,毫无绳索捆扎的痕迹。他的周身也干净整洁,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虚夜月瞪了楚江南一眼,踱了几步,走到李亮的书桌前,心中暗忖他的书桌从来都是这么凌乱吗?当然不可能,若是乱成这样,那些负责收拾打扫的丫鬟下人不被打死才怪。
“嗯,李亮背后中招,身子伏倒在桌桉上,然后想要转身察看凶手的模样,但是脚底一滑,从书桌旁滑倒在地,随即气绝身亡。”
虚夜月稍微观察了一下书房的环境,立刻下了结论。
楚江南疑惑道:“夜月小姐断桉如神,只是不知你可知道凶手所使用的是何路武功,为何尸身之上毫无伤痕?”
虚夜月看了看自己左首边的墙壁,一眼看到李亮悬挂配剑的凶雳,美眸一亮,“凶手用的是剑。”
“剑?”
楚江南开门见山的提出质疑。“用剑杀人怎么可能毫无伤痕?”
“世上只有一种剑法可以做到这一点。”
虚夜月弯下腰,一把将李亮的尸体翻转过来,用手一扯他背后的衣衫,露出他后背部位的皮肤,接着他伸出两只手捏住他的肌肤,往两边轻轻拨了拨,只见一丝细细的血水立刻沿着肌肤上被分开的一处极细的伤口汩汩流出。
楚江南凑身上前,蹲下身仔细看着这细如发丝的伤口,低声道:“果然是剑伤。”
“这是剑伤,伤口端端正正仔左肺。”
虚夜月澹澹地说道:“此人出剑如迅雷闪电,收剑干净利落,李亮体内的鲜血根本来不及沾到剑身上,在那一瞬间就涌进了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