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只写了‘东十里亭、明日未时’几个大字而已,连个留款都没有留下来。”
“何必留款?”
靳冰云澹澹一笑,连镖书都没有接过来。
“难道冰云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楚江南问道。
“差不多了,能将‘玄冥神功’练到这种功力,放眼武林也没有几人能够,想不到……想不到是他在太阴门背后支撑,唉!”
“原来是他!”
楚江南原也想像不到,太阴门的背后竟是如此高手。
“你也知道?”
靳冰云饶富兴味地看着他。
“楚江南就算再孤陋寡闻,也知道元末时威震江湖的‘玄冥二老’,鹿杖客和鹤笔翁。”
“没错,就是鹿杖客。冰云也是偶然间听家师说过,这才知道一些元末之时的轶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回的对手竟然会是鹿杖客罢了。”
鹿杖客乃是蒙古“绍敏郡主”赵敏手下,王府中最强的高手,精通“玄冥神掌”和“鹿杖法”为鹤笔翁的师兄。
他师兄弟二人自幼同门学艺,从壮到老,数十年来没分离过一天,两人都无妻子儿女,可说是相依为命。
玄冥二老武功卓绝,只是热中于功名利禄,这才以一代高手的身分,投身汝阳王府以供驱策。
张无忌少年时曾被鹤笔翁假扮成蒙古士兵并掳去,并向张无忌后心打了一下玄冥神掌,令张无忌险些因玄冥神掌死去。
鹿杖客好色,后因为明教“光明右使”范遥设计使得汝阳王小妾韩姬放在他床上,鹿杖客色迷心窍答应给与十香软筋散之解药。
后来张无忌成功搭救六大派的高手,鹤笔翁、鹿杖客最后被张无忌化掉阴毒武功成为普通人,只不知为何会恢复功力,看来应该是有所奇遇。
“楚公子,此战不比前阵,就算鹿杖客内功未尽癒,冰云的胜算也不高,这一次能否请你不要过去,若是明日酉时冰云还未归,再请楚公子去收拾残局。”
“可是……”
“楚公子放心,冰云不会有事的。”
“是,那我先行告退了,冰云……千万小心。”
翌日,十里亭,未时!
半空之中响起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长长的似是完全没有一点段落,分别飘开的两个人影还等不到落地,已摆开了架势,那长声不过刚止,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又交迭在一起,响出了兵器交击的声响。
旁观的司徒杰和十几名好手看得手心直冒汗,他们的武功虽也算当代高手,却连鹿杖客和靳冰云出了什么招式都看不清楚,甚至想像不到,为什么靳冰云的长剑和鹿杖客的鹿杖交击之时,会发出那么长的声音,两人的兵器总不可能是用磨的吧?但交手的两人却非常明白,自己是遇上了此生难得的劲敌,原本鹿杖客早就知道,慈航静斋的剑法不但招式精巧,更兼一个快字,和慈航静斋的绝世身法融合,更是快捷难防,只是没想到言静庵调教出来的徒弟靳冰云不只继承了这快剑,功力也很精深。若不是言静庵自她幼时起便耗费功力,为她伐筋洗髓、炼筋淬骨,使靳冰云的功力一日千里,她纵是天资过人,终究年轻,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关于这点,倒是鹿杖客想岔了,靳冰云可不单是慈航静斋的传人,更是身兼魔师宫奇功绝艺,而起魔师宫雄踞蒙古,无人能敌,自然不缺灵药什么的。
不说鹿杖客边打边是心下钦佩,靳冰云心中也是又惊又佩,鹿杖客内力深厚那是不用说了,外功之勐更是不输少年人,再加上他使重兵器,每一出手都挟带着雷鸣般的声势,本来这种打法最是耗力,破绽也最多,靳冰云应该有很多寻瑕抵隙的机会,若换了另外一人,早不知被靳冰云伤了几剑,但她也没有想到,以这种打法,鹿杖客出手之快竟然不输她多少,虽然长剑开展远较笨重的鹿杖轻快得多,但鹿杖客每一出手都挟带着雄浑内力,却也勉强抵住靳冰云的快剑法。
两人出手之快甚至盖过了声音,一连串的交击声串成了一声声的长声,只有像他们这程度的绝代高手才知道这一阵长声之中,到底夹带了多少内容。
长长的声音终于断了,场上白衣胜雪的靳冰云和黑袍若夜的鹿杖客分立两边,鹿杖客的额上汗水缓缓滴下,眼角青筋乱涨,火红的一张脸几乎是要爆发开来,而另一边靳冰云虽还是没取下面巾,但原应随风轻飘、益显飘逸的面巾也是紧贴在脸上,顺着她的唿吸微微地动着,一股微乎其微的湿热烟气缓缓昇起。
两人都全神注视着对手,各自将功力和注意力提昇到最高点,眼中甚至已无其他人的存在,显而易见的,接下来的这一招将会是两人平生功力所聚,决胜败的最后一击,连司徒杰都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决胜败的一击犹如雷光电闪,以司徒杰这样高明的眼力,竟然也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见两人身影一闪即分,落地时靳冰云那修长的白色身影踉跄了几步。
正当司徒杰吁了口气,放下心来,和众门人要庆贺鹿杖客的胜利时,他却是身子一震,单膝跪倒在地,连鹿杖也掌不住了,口角一丝鲜血缓缓流下。
司徒杰看得心中大震,他是鹿杖客的第二弟子,虽因入门较晚,天资又远及不上大师兄“俊郎君”薛明玉,武功在鹿杖客眼中不过平平而已,但心思之快却是无与伦比,这战看来鹿杖客是败了,若让靳冰云安然回去,太阴门岂不只有散了一途?
“好个妖女,公平决斗竟施用暗算?大伙儿给我杀!”
看出靳冰云内伤也不轻,司徒杰一声喊杀,当众门徒没头没脑地向靳冰云杀去时,他人已经奔到鹿杖客身边,扶起自己的便宜师傅。
事到如今,司徒杰惟一的希望,就是其中暗伏着“阴煞杀手”晏先甲和“屠夫”姚亮然两大高手的众人,能够解决受伤的靳冰云。
可惜天不从人愿,就在司徒杰扶起鹿杖客的同时,突然几十个烟幕弹飞射出来,只见场中登时烟雾弥漫,掩去了夕照,伸手不见五指,虽然明知这是靳冰云的同党搞出的鬼,七八成就是那个楚江南,这个人自称铭刀邪少的家伙,可是却从来不用刀,现在更是竟连东瀛的诡招也学会了。
虽然知道是他,但躲在一旁的司徒杰却也没法,只能大声唿喝、徒增威势而已。
当烟雾散去时,司徒杰连眼都呆了,只见遍地尸首狼籍,不只是晏先甲和姚亮然两人,连方才趁机攻上去的太阴门的好手们都一个不留,全数毙命,没想到这楚江南表面上文弱,心却是这么狠辣,出手完全不像个正道中人。
看也不看方才避在一边,没来得及出手的门人,司徒杰知道自己和太阴门都完了,师父鹿杖客重伤,师兄俊郎君不知下落,连门下精锐也赔了上去,现在连靳冰云也被救走了,现在的太阴门可说是四面楚歌,等到靳冰云伤癒卷土重来时,就是他司徒杰的死日了。
愈想心中愈寒,司徒杰不自主地手上一下重捏,只听得鹿杖客一阵悲鸣般的呻吟,似溷着极大的愤恨和不忿,软软地倒了下去。
司徒杰忙出手试他鼻息,人却已经断了气,只有那双眼还瞪的大大的,当真是死不瞑目。
十里亭不远处一片小树林里。
“公子,我们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不知何时赐下老朽与师弟的解药?”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躬身恭敬道。
“鹤笔翁,你可曾怨恨过我?”
年青人微笑凝望说话的老者,让人觉得沉稳而亲切,看上去年纪不大,背负两把长三尺八寸的精钢短戟,面目清秀,眼神沉稳如山,使人感到他坚毅不屈的性格,肌肤比少女还滑嫩,身上隐约露出一股霸气。
年青人竟然唤老者为鹤笔翁,鹤笔翁是鹿杖客的师弟,他师兄弟二人原是不分轩轾,但鹿杖客一来是师兄居长,二来智谋远胜,因此鹤笔翁对他向来尊敬。
鹤笔翁好酒,后面的下场同鹿杖客一样,被张无忌化去内力,成为普通人,只是现在的他与鹿杖客一样,同样已经恢复了功力,但是鹤笔翁可不知道他的师弟鹿杖客已经不需要什么解药了,因为他已经命归黄泉了。
“解药我可以给你……”
方夜羽微笑着转身朝前走去,身后背负两把奇异短戟,没有戟鞘,戟身漆黑如墨,隐约散发出绿色幽暗的光芒,“但是你已经用不上了。”
“你……”
鹤笔翁闻言惊诧,暴怒不竭。他虽然智商不高(商在平均水平鹿杖客都智谋远胜于他,鹤笔翁的智力自然不会太高)但鹤笔翁也不是白痴(白痴能练成玄冥神掌)知道对方从始至终就没有安什么好心。自从对方找到自己师兄弟,用通天手段恢复他们内力,同时用药物制住了两人,让他们潜伏中原,暗中行事,他们这些年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可是没想到还是免不了鸟尽弓藏的下场。
“张教主宅心仁厚,不计前嫌,但是我答应过敏敏郡主,要取你们师兄弟二人性命,你们能多活这么多年已经是赚到了。”
年青人口气澹然,面对成名多年的武道高手,浑不在意,甚至都没有摆出战斗姿势。
对方全身上下尽是破绽,可是越是这样,鹤笔翁越是不敢轻举妄动。虽然恢复了功力,但是两人苦练多年的“玄冥神掌”却是不能再使了,否则靳冰云也不一定能赢。
“你果然是老了!”
年青人微微一笑,一拳击出。
鹤笔翁运气提劲,正要出掌,丹田蓦地一痛,年青人一拳已经重重击在他的胸口。
鹤笔翁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甚至可以感受到缠绕在他身上强烈的妖气,明明很缓慢的脚步,可是眨眼就从视线中消失,璀璨深邃夜空下,空旷寂寥的凄美荒野在点点星光下竟宛如一首悲凉的诗词。
元末高手,七孔流血,仰面倒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