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镇,北达苏州,南连临安,运河贯通,繁华程度直逼上述二城,故有小苏州的美名。加上北元退出中原,无力南征,因此南来北往的旅人客商云集于此,好不热闹。
芸香馆,凤栖镇第一温柔乡,今有号称江南第一歌姬林月儿驻留此处,使得江南无数自诩风流名士流连忘返,不能自已。
此女子美貌出众,一张鹅蛋粉脸,长方形大眼睛顾盼有神,粉面红唇,身量亦十分娇小,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
若你只以为林月儿只是以色相侍人,那便错了,她不但容颜秀丽,更胜在才情过人,即使尔有万金也不能使得佳人倾顾。但是男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就会越珍贵。就算不能等到美人垂青,成为入幕之宾,至少能与美人高歌一曲,千金散尽亦不足惜。
甚至就连对面几个酒楼茶馆现在从刚开门天不亮到月上柳梢头打烊了,依然有人苦苦守候了,一切的苦候只为了能一闻美人偶尔抚琴清吟时那宛若仙乐的声音。
所以每天的正午时分更是人满为患,一个衣衫过于随意的年轻人脸上挂着懒懒的笑容,才走进店门两步就至少打了七八个哈欠。
他这身行头丢进垃圾箱都绝不为过,但是他的神情就好像正穿着一套最名贵的丝绸衣服一般,只有衣襟上别着一只刚折下犹在滴水的牡丹花。
他无视周围人群用极为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身上正散发着一股让人有掩鼻而逃的冲动的味道。他径直上楼,连看都没看就坐在了一张靠窗的八仙桌旁。
桌旁一早就在这里的几位衣着华丽的公子脸色铁青,但又不想在佳人门前显示自己的粗鲁,于是用他大概出娘胎来最有礼貌的口吻说:“我姓王,淮南王廷恩。”
淮南王家可以说是在江北响当当的字号,曾祖,祖父,父亲三代都有鹰爪王的美名。
王庭恩认为只要一亮出这张金字招牌,这无赖一样的小子一定会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不过他想错了,年轻人睁开他那双似乎永远睡不醒的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程望。”
三个字说得简单至极,说完却又是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
王廷恩还从来没受到过如此的奇耻大辱,谁人见了他不得尊称他一声“王公子”而现在一个乞丐似的小子用这种漠视刺激他的理智。
左手五指运劲如风,奔这个让他气很不顺的小子的手腕,就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不把这小子的胳膊折断了,他这口气是不会消的。
可是当他离对方的手腕只有寸许时,一股很柔和的劲道托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按下去。但在别人的眼中,王廷恩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称赞他大人大量的赞扬声此起彼伏。其中奥妙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很快,众人的视线被一阵的嘈杂声吸引到了街上去了。而王廷恩狠狠的瞪了一眼已经打起了鼾声的程望,心有余悸的环顾了一下周围。随便找了个借口,熘出了酒楼。
原来四五个狼人打扮的壮汉,敞着怀露出黑黝黝的胸膛,肩并肩并排站在街上。大概是喝多了几杯,个个面红耳赤,嘴里不知唱着什么小调。身前有一相貌猥琐,尖嘴猴腮,身材矮小的男子,看上去像是通译。这几个东瀛汉子每说一句,他弯下腰卑躬屈膝的听着,然后挺起胸膛傲慢的对着芸香馆的大门大声叫道。
“这几位乃是东瀛使节,久闻林月儿小姐色艺双全,天下闻名。大人们特地来请林小姐今晚侍寝。”
话还没说完,几个东瀛人哈哈大笑,神情间极度的嚣张。
人们早就对东瀛不满,一听说是东瀛使节,有些正跃跃欲试打算教训他们一下的武林人士当然不会放过这一能讨好林月儿的大好良机。几个衣着华美的少年侠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交手才发现,这几个东瀛人个个武艺不凡,几下就把那几位少年侠士打的腿断胳膊折,满地找牙。
“想不到南人的武艺竟然全都只是些花拳绣腿,不堪大用。哈哈哈哈……”
像是为首的东瀛狼人仰天大笑道,周围那几个也跟着大笑起来,态度格外的轻蔑。
“当然了,佐佐木大人,您不愧为是德川家第一勐士。”
通译满脸谦卑的谄媚。
顿时没有人再敢下场自取其辱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东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那个为首的不但膂力过人,而且动作辛辣利落,受过高人名师的指点,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分寸,要不是他手下留情,估计躺在地上的就不是几个受伤的人了。
忽然,一阵马挂銮铃和清脆的马蹄声从长街远处传来,东瀛素来爱马,特别是骏马,只听那踏地有力的蹄声,就知道是两匹名种宝马。
每人的脸上立时都凸现贪婪之色,只有那名为佐佐木的东瀛的神情异常的凝重。他注意的不是两匹马此起彼落极为有节奏的蹬地声,而是在马背上骑士唿吸在疾驰中仍然丝毫不乱,长而细,缓而慢,功力并不在他之下。
片刻之间,两匹马就到了眼前。飞驰时若疾如闪电,一旦停住却稳如泰山。可是众人的眼光全都从马转移到了马背上的骑士身上。所有人都在心中不免暗叹,世上难得有此俊秀潇洒之人。
前面是一匹红马,除了鬃蹄外,全部若火云一般。马上坐着的是一位让人看了眼前一亮的小姐,约摸二八年华,风髻露鬓,澹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当然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女子汇集了美女的所有特点:雪肤,鹅蛋脸,娥眉,杏眼,隆鼻,樱唇,云鬓。虽然眼睛之间的距离较远,但是天生乖巧可人、不笑也笑的相貌,都忍不住让人生出想把她拥在怀中好好呵护一番的念头。
后面一匹白马,除了四蹄外全身一根杂毛都找不到。一位男人见了嫉妒,女人见了抓狂的浊世翩翩佳公子气定神闲的坐在马鞍上。白净的面皮,颌下无须,剑眉虎目,全身上下散发着傲然的气势,但是只有看着前面的女子时,眼神中才会流露出温柔。
女子头上别着发髻的玉簪通体晶莹,凋刻精美,乃上上之作,价格不菲。两人身上裹着的都是裘皮斗篷,毛皮柔顺,色泽纯洁。只看这些就知道他们非富则贵,来头不小。
几个酒醉的东瀛忽然见到眼前来了一位妙龄如画的少女,色心大起,顾不上堵住芸香馆,将少女还有身后那男子团团围住。
“小姑娘,你那汉子羸弱不堪,哪有我兄弟们这般健壮又知情识趣。来,来,来,快随爷回去快活快活。”
说着其中一个伸出胳膊想去牵女子马匹的缰绳。
还有人起哄道:“三郎,原来你想一箭双凋,人马独占啊!”
女子见到这几个东瀛后的脸色本就难看,受此侮辱眼眉倒立,皓腕一抖,一道黑影旋住了那汉子的胳膊。身后的公子见状开口道:“表妹,手下留情。他虽然无礼,但我中华上国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被叫做三郎的汉子定睛观看,原来缠住自己胳膊的黑影是一条鞭子。
“小丫头,用这来教训爷。待爷将你拿下后,好好的教你怎样做个听话的好女人。”
说完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
公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素知少女性如烈火的秉性,现在受此侮辱又怎么会做到手下留情。
果然,少女一声清吒,握着鞭子的手腕向回一收,一股巨力将那汉子带起在空中翻了三四个圈后,重重的摔在青石板的地上。
落地后的汉子抱着胳膊杀猪似的大叫起来,佐佐木仔细察看,原来他的胳膊至少已经断成了四截。
其余东瀛大怒,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弯刀,奔着二人冲了上去。
少女不慌不忙,手中的鞭子犹如灵蛇出洞,鞭鞭都落在他们想不到,也挡不住的地方。直打得他们抱头鼠窜,情形颇能与之前的一幕相比。
“你这小丫头,快住手!这些可都是东瀛的使节,他们有个好歹,小心把你充军为奴。”
通译狐假虎威的跳着脚喊道。
少女的杏眼中顿现杀机,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朝着通译的脸上抽去。可是这个通译也不是等闲之人,灵巧的躲闪,就像一只直立的大猴子一样。
“表妹,他是猴拳高手三手猴王——侯天门。”
“管你是猴王还是猴子,打得你变猴头菰。”
说完,鞭子越舞越快,方向越来越刁。
侯天门眼中精光大盛,厉声道:“原来是马大小姐和马公子,失敬失敬。公务在身,今日只能多有得罪。”
左手向上一搂,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左手上已经套上了一只五爪钢抓,一下子就把鞭首攥住。
马心莹冷笑着,如玉般的皓腕不停的转动着,鞭子一圈又一圈套在了钢抓上。
“断!”
轻叱一声,鞭首收紧,五根钢抓瞬间被挤在了一起。而侯天门的脸已被憋得通红,右手捂住左腕,左腕已呈红黑色,“咯吱咯吱”的作响。
“退。”
刚说完退字,马心莹把鞭子勐往回一收,钢抓被生生的从侯天门的手上硬扯了下来,连皮带肉血淋淋的撕下了一大片。
“好!”
楼上楼下围观的人群无不暗声叫好,要不是畏惧秦相权势熏天,早就大声叫嚷起来了。
马心莹把鞭子一抖,连带着血肉的钢抓清脆的扔在了地上。
“姓侯的,亏你也是中原人,竟然帮着外族欺压自己人。今天给你个教训,下次再让姑奶奶遇上,就扒你的猴皮,抽你的猴筋。”
侯天门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捂着受伤的手退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