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章

  正如爸爸所言,爷爷果然拖着重病纠缠、老迈虚弱的身体,迁里迢迢、气喘吁吁地来到我家,欲接他直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孙子回归故乡。

  而妈妈不允许我回归故乡的借口只有一个,但却是相当的有效,简直无懈可击:“爹,陆陆已经上学了!”

  “可是,”

  爷爷则心有不甘:“他还小哇,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啊!”

  “爹,早点上学,对孩子是有好处的!”

  妈妈冷若冰霜地说道,爷爷只好无可奈何地咧了咧嘴。

  爷爷的身材要比爸爸矮小许多,也没有爸爸长是那么壮实。

  他那枯藁的面容,泛着病态的蜡黄色,因过于干瘦,颧骨略显突出,好似一对行将坍塌的小山丘,极不合谐地扣在刀削般的脸颊上。

  对于爷爷的不邀而来,妈妈心里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欢迎,而在表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诚慌诚恐的样子。

  同时,为了表示对爷爷的敬重,妈妈规规矩矩地交出财政大权,毕恭毕敬地把爸爸还有她的工资全部如数上缴给爷爷,由爷爷来主管家里的日常开销。

  爷爷读过私塾,能写出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

  爷爷对这份临时性的会计兼出纳工作相当地认真,为此,还特意准备一个小本本,把每天的花销一笔不漏地记录在上面。

  当妈妈和爸爸下班后,爷爷便端着小本本,一笔一笔的向妈妈和爸爸报帐,啊,真是一个合格的家庭好会计啊!

  “大孙子,”

  爷爷无比爱怜地抚摸着我的脑袋瓜,语重心长地教诲着我:“你既然上学了,就要好好地学习,把知识学到手,将来一定会有你的用武之地的!”

  爷爷珍视知识,这是有其刻骨铭心的缘由的,知识,曾经给予爷爷以第二次生命,因此,爷爷对知识的珍视,丝毫也不亚于对生命的珍视。

  “大孙子,”

  爷爷深有感触地讲述道:“爷爷要是没有知识,早就死掉了,早就看不到我的大孙子啦。唉,伪满那咱啊,为了防备老毛子,日本鬼子到处修碉堡,这就需要大量的劳工,为了拉到劳工,日本鬼子将劳工的名额分摊到每一个村子,爷爷家的村子当然也不会例外的。劳工名额就摊到了爷爷的身上,可是,爷爷有病啊,干不得重活。如果不出劳工,就得出荷,爷爷家穷啊,哪有钱出荷啊!”

  “出荷?”

  我茫然地问爷爷道:“出荷,爷爷,什么叫出荷啊!”

  “这是鬼子搞得那一套,你小,不懂,说白了,就是出钱!”

  爷爷继续讲述道:“爷爷拿不出足够的钱出荷,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大伙出劳工,我们这些劳工被日本鬼子塞进一节大闷罐里,火车一叫唤,便钻进了无边无际的老林子里,唉!爱咋咋地吧,爷爷只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喽。

  火车不停地开啊、开啊、开啊。

  半路途中,又上来几个日本鬼子,说是要在我们这些劳工里面找一个能写会算的、有文化的人。

  嘿嘿,出来做劳工的,哪有几个念过书的人啊。

  日本鬼子找了老半天,也没有一人劳工敢报名,最后,日本鬼子问到了我的头上,你爷爷我就说:我还行吧,多少还会写点什么!

  那几个日本鬼子一听,便拿过纸笔让爷爷写几个字,试试,爷爷便顺手写上自己的姓名,日本鬼子一看,一个劲地点头:哟嘻,哟嘻!

  最后,火车停在一处叫做虎林的地方,日本鬼子将我叫下火车,指派我到办公室里,当什么、什么记工员。

  就这样,爷爷便没有去做苦工,饮食上也要比做苦力的劳工们好出许多,还能洗上澡。而劳工们,可就惨了,全都住在四下漏风的地印子里!”

  “地印子!”

  我再度打断爷爷的话:“爷爷,什么叫地印子啊?”

  “哦,就是,就是,”

  爷爷笔划起来:“就是在地上挖个深坑,上面用草席一盖,就算是房子啦,劳工们白天干完活,晚上便睡在里面,跟个地窖似的,又湿又潮,一下雨的时候,就惨了,地印子灌得处到是脏水。而到了冬天,则更惨,地窖变成了冰窖,有好多壮劳力,做苦工没有把他们累死,到了冬天,却被活活冻死在地印子里!”

  爷爷叹息道:“大孙子,如果没有文化,就爷爷这身子骨,这把老骨头哇,早就给扔到万人坑里去了,跟我一起出劳工的邻居们,哪个身子骨不比我壮实,可是,又有几个能活着回来的?”

  “爹!”

  爸爸下班后走进家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爷爷的面前,像个小孩子似地,板板正正地站在那里,看得我直想笑。

  “哦,下班了,你有什么事吗?”

  爷爷停止了对过去的讲述,严肃地瞅了瞅爸爸,爸爸立刻回以谦卑的微笑。

  看得出来,爸爸极其敬重爷爷,并且,敬重之中带着几分畏惧,在爷爷的面前,爸爸永远都是堆着卑微的笑脸,唯唯诺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随便喘。

  每天下班后,爸爸便站在爷爷的面前,请示道:“爹,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啊?炖条鱼吧!”

  “算了吧,算了吧,”

  爷爷则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你们刚刚参加工作,能挣几个钱啊?别乱花啦!吃啥还不行啊!炖什么鱼的,又费事又麻烦,我看厨房里还有不少的土豆子,放在那里总也不吃,都快干巴了,你看这样好不好,简简单单地炒点土豆丝吧,蒸屉馒头不是挺好的吗?”

  “哎,好的,我这就去做!”

  爸爸和妈妈闻言,立刻熘进厨房,爸爸削土豆皮,妈妈烧水和面。

  “哼,”

  爷爷冲着爸爸的背影一脸不屑地对我悄声嘀咕道:“一个大男人下厨房做饭,干起了女人做的事情来啦,哼,真没出息!”

  从爷爷的言谈和神情之中,我发觉爷爷最不满意自己的儿子在媳妇面前低声下气,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魄,爷爷对此感慨万分:“唉,没办法,我看你们这栋楼里的这些大知识分子们,都是这个样子,个保个地,全是妻管严啊!”

  爷爷最喜欢、最痛爱的人,当然非我莫属,我是爷爷正宗原装的长孙,理所当然地倍受爷爷的宠爱。

  爷爷每天都要笑吟吟地拉着我的手,到商店里买我最喜欢吃的食物,当然,用掉的都是爷爷自己的钱,爷爷从来不用爸爸和妈妈的工资给我买食物。

  吃饱喝足之后,能量无处散发的我,便在屋子里兴风作浪,把个好端端的屋子搞得叮当作响,到处是一片乱纷纷。

  如果是妈妈在家,我可不敢这般造次,妈妈会毫不客气地训斥我,甚至会拧拧我的耳朵,掐掐我的鼻子。

  而爷爷在家时,我会受到他老人家毫无原则的纵容,任由我为所欲为,而爷爷则站在一旁“嘿、嘿、嘿!”

  地微笑着,嘴里爱怜地佯骂道:“嘿嘿,这个淘气包,小兔崽子!”

  旋即,爷爷开始着手拾缀被我搞乱的屋子,可是,他刚刚把里屋收拾停当,外屋又被我搞得一塌糊涂。

  爷爷默不作声,面带微笑地又开始收拾外屋,于是,我便跑到里间屋继续胡作非为。

  晚上,我和爷爷同睡在一张木板床上,爷爷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要给我讲述一些有趣的故事和笑话,一直讲述到我困倦不堪,脑袋一歪,睡死为止,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制度。

  有时,爷爷讲着讲着,突然痛苦万状地咳嗽起来,来势又急又重,彷佛行将断气,憋得满面肿胀。

  每当此时,我便急得手足无措,木然地张着大嘴巴,呆呆的望着拼命挣扎着的爷爷。

  片刻之后,爷爷的痛苦得到一些缓解,他双手捂着前胸,哎呀哎呀的呻吟着:“哦呀——哦呀——哦呀——……”

  “爷爷,”

  我伸出小手帮助爷爷击打着嵴背:“爷爷,你好些了吗?”

  “嗯,嗯,好多了,没事,没事,咱们睡觉吧!”

  “大傻子,”

  妈妈不喜欢爷爷住在我家,却又不敢过于露骨地表现出来,于是,就把满腔的怨气狂泄在无辜的姐姐身上,每当妈妈讨厌爷爷到了无法忍耐的时刻,便冲着姐姐无端地吼叫着:“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还不下楼打水去!”

  “嗯呢!”

  一听到妈妈的吼叫声,姐姐孱弱的身体就因恐惧而微微地颤抖起来,一对充满惊赅的大眼睛从来不敢对视妈妈阴森可怖的目光,在妈妈的吼叫声中,姐姐茫然地走向厨房,在经过妈妈的身旁时,姐姐活像是老鼠见到猫似地熘得远远的,彷佛一不小心便会被锋利无比的猫爪子一把拽扯住,然后被无情地撕个粉碎。

  姐姐走进厨房,木然地拎起那把黑乎乎的旧水壶,默默地走出了房门。

  可怜的姐姐只长我三岁多,比林红大了不多少,在妈妈的驱赶之下,拖着稚嫩的身体,像小毛驴拉磨似地一次又一次攀爬着楼梯,用她那细如枯柴的手臂将全家人的生活用水一壶又一壶地拎到顶楼的家里。

  姐姐拎着沉甸甸的旧水壶,迈着艰难的脚步走到水缸旁,水缸又粗又高,姐姐必须使尽全身的气力,将盛满清水的大水壶高高的举过胸脯,才能顺利地把水倾倒进水缸里,姐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咬紧了牙关,缓缓地将水壶举了起来。

  突然,啪啦一声,姐姐高举着的水壶不慎碰翻了妈妈刚刚放在缸沿上的一个去污粉盒,顿时,白森森的去污粉哗啦一声滚落到黑漆漆的水缸里,顷刻之间便将姐姐辛辛苦苦拎上来的几壶清水给污染掉,从而再也无法食用。

  “这个大傻子,该大死的!”

  正擦拭着灶台的妈妈见状,啪地一声扔掉手中的抹布,像头发狠的母狼,一头扑向无辜的姐姐,妈妈把可怜的姐姐死死地按跪在湿淋淋的厨房地板上,那只非常肥实的、极其热衷于抚摸我的、给予我无限温暖和幸福的手掌,此时此刻,却无情地抽打在姐姐娇嫩的脸蛋上,并且非常满意地左右开弓,发出一阵又一阵令我胆颤心惊的脆响。

  “啪——啪——啪——”

  “呜——呜——呜——”

  “啪——啪——啪——”

  “呜——呜——呜——”

  “……”

  “不许哭,不许哭,”

  更加悲惨的、更加让我终生难以忘怀的,同时,却又是永远也不堪回首的一幕,从那几乎停滞下来的一刻里,深深地映射在我童年时代的脑海中:妈妈一鼓作气把姐姐的脸蛋抽打得又红又肿,但她似乎还嫌不太过瘾,又令我瞠目结舌地把肥手掌伸到姐姐的胯下,她那尖厉的手指像只铁钳,恶狠狠地掐拧在姐姐大腿内侧的嫩肉上,姐姐痛苦万分地哀号起来,而妈妈则若无其事地继续拧掐着,拧掐着,拧掐着,……同时,妈妈的另一只肥手掌高高地举起,在姐姐的眼前示威般地摇过来又晃过去:“不许哭,不许哭,憋回去,憋回去!——”

  “你,”

  听到姐姐的哭喊声,爷爷怒不可遏地冲进厨房,看到妈妈竟然如此虐待姐姐,爷爷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你,你,你,你可真下得去手哇!”

  “哼,”

  妈妈终于停下手来,在爷爷的怒视之下,她拎起小竹蓝,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狼,狼,”

  爷爷拉起瘫坐在地板上的姐姐,冲着房门破口大骂:“狼,狼,简直是一头母狼!”

  黑沉沉的夜幕将宿舍楼无情地罩裹起来。

  屋子里死亡一般地寂静,蜷缩在爷爷身旁的我,依然没有从傍晚那极其可怖的一幕里挣脱出来,一想起妈妈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便浑身直打冷战,一想起姐姐那凄惨的号哭之相,我便怔怔发呆。

  我偷偷摸摸地转过身去,借着一点点可怜的月光久久地望着另外一个木板床上那受尽妈妈虐待的姐姐。

  姐姐依然捂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腿内侧嘤嘤嘤地抽泣不止,我余悸末熄地跳下床去,熘到浑身颤抖不止的姐姐身旁,怯生生地问候道:“姐姐,你疼吗?”

  “去,”

  姐姐没好气地翻转一下受尽虐待的身体,将枯瘦的嵴背冲向我:“去,没你的事,用不着你管,我不疼!”

  在惨澹的月光照映之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从姐姐那擒满泪花的眼睛里放射出坚强的、倔□的,但同时又是充满哀愁的光芒。

  我幼小的心灵搞不清楚,同样都是妈妈的孩子,为什么会受到这种截然不同的对待,妈妈对我比春天还要温暖万分,而对姐姐,却比寒冬还要冷酷一万倍。

  姐姐的命运为什么会如此的悲惨,小小的年纪便在妈妈恶声恶气的喝三幺四之下,笨手笨脚地做着繁重的家务。

  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没有鸡鸡吗?

  “大傻子,”

  这是妈妈幺喝姐姐时永远都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大傻子,看把你笨的,什么也不会干,这桌子是怎么擦的啊,嗯!”

  妈妈一把拽住姐姐娇嫩的小耳朵死死地摇晃着:“你瞅瞅,桌子擦干净了吗,嗯,赶快给我重擦!”

  姐姐一只小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耳朵,另一只手反复地擦试着已经积满油渍、根本无法擦净的餐桌,眼睛里面擒着痛苦的、而又无奈的泪花。

  “大傻子,给我下楼拣块豆腐去!”

  刚刚放下脏抹布,姐姐又胆颤心惊地接过妈妈塞过去的小瓷盘蹬蹬蹬地跑下楼去。

  我正坐在阳台上迭纸片往楼下撒放,我倚着高高的铁栏杆看到姐姐瘦小的身体在茂密的杨树林里疾速地移动着,望着她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这是啥啊,嗯,”

  当姐姐排着没头没尾的长队、脸上挂满热滚滚的汗珠,终于气喘吁吁地端回来一块小得可怜的豆腐时,妈妈指着瓷盘中央的豆腐块冲着姐姐再次骂骂咧咧起来:“你瞅你,你还能干什么,嗯,这么小的豆腐让你给拣回来啦,这谁也不要的破玩意让你给拣回来啦!”

  “不,”

  大气不敢出的姐姐从喉咙管里发出蚊子般的声音:“卖豆腐的阿姨说,排到哪块就是哪块,我,我没有办法啊!”

  “滚,”

  妈妈一把夺过姐姐手中剩余的钞票:“赶快擦地去,笨手笨脚的东西,大傻子!”

  “我得走了!”

  为了姐姐,爷爷与妈妈终于撕破了脸皮,在最后翻天覆地吵闹一番之后,爷爷收拾好简陋的行装,向爸爸告辞:“快秋收了,我得回家去了,公社还等着我记帐呐!”

  “爹,”

  妈妈躲在里屋没有出来向爷爷道别,爸爸则拽着爷爷干巴的手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爷爷没有理睬爸爸,而是转过身来,情深意切地抚摸着我的脑袋瓜:“大孙子,爷爷要回家了,记住爷爷的话没有,嗯,要好好地学习,……”

  “嗯,”

  望着慈祥的爷爷,我的眼睛突然湿潮起来,继尔,便是一片模糊。

B4
B5
B6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31章
  • “力,”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妈妈的眼前,老姑尽力控制着既兴奋又悲切的情绪,抬起细白的小手,以一个长辈关切而又爱怜的目光,轻柔地擦抹着我眼角的泪珠:“大侄,坐了大半天的飞机,你一定很累了吧,快点坐到车里去吧,二姑在家里,正忙着给你做饭呐!”“菊子,”妈妈一扫往日对老姑的轻蔑之色,
  • 4774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32章
  • “豁豁,×××镇经济开发区!”我以玩世不恭的目光望着巨大的横幅,同时,嘿嘿地嘲笑道:“呵呵,巴掌大的小镇,也搞起了所谓的经济开发区,嘿嘿,有意思,有意思!”“哥们,笑什么笑哇,”三裤子则认真地介绍起来:“这是咱们小镇刚刚成立的开发区,你看,场地已经平整好了,就准备着招商引资了!
  • 5053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33章
  • “什么,大侄,你说什么?”老姑甚为不解地问我道:“为什么不填了,大侄,只有把这条沟填平了,这片土地才能更值钱啊!”“不填了,老姑,我不要土地,我要小池塘!”“嗨呀,”妈妈插言道:“儿子,你又耍小孩性子喽,小池塘有什么用哇,能卖钱么!”“不,不,我不用你管,我不要钱,
  • 8072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34章
  • “我妈呐!”老姑绕过我和妈妈,走到里间屋的房门处,手扶着门框,扫视一眼房间,突然转身问二姑道:“二姐,我妈呐?”“咱妈,”二姑急忙也转过身去,吱吱唔唔道:“咱妈,她,回家了!”“什么,”老姑不解地追问二姑道:“二姐,今天早晨不是定好了么,妈妈在你家,等小力子回来,一
  • 3659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35章
  • “力,别喝了,走,老姑领你进屋休息、休息去!”那天停晚,我朦朦胧胧地记得,我不顾奶奶的极力阻挠,大概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跟豪放的蒙古族姑娘—仁花痛饮了数杯白酒,最后,被老姑连扯带拽地推进一间温馨的,却是无比熟悉的房间里。我晕晕懵懵地站在洁净的地板上,充血的醉眼无神地凝视着那似乎在哪里看到
  • 3568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36章
  • “力,怎么了,醒醒,醒醒,”老姑柔声蜜语地摇晃着我的手臂:“大侄,醒醒,做恶梦了吧!”“啊——”我终于惊赅不已地睁开了腥红的醉眼,黑暗之中,发觉自己果然和衣仰躺在一张温暖的席梦思床铺上,借着从窗帘里透过来的微弱光亮,眼前模模糊糊的景像,完全与梦境中的毫无二致,而奶奶,却已然没有
  • 4316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37章
  • 夏日的清晨,来得格外的早,三时刚过,遥远的天际,就迫不急待地泛起澹澹的灰白色,我倦怠不堪地翻转一下身体,在微朦朦的晨光之中,搂着心爱的老姑,继续着香甜的睡梦。可是,没过多久,暖洋洋的阳光,便开始漫洒在我滚热的躯体上,然后,又像个调皮的孩子,明晃晃地照射着我灼热的面庞。我不耐烦地拽过被
  • 5451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38章
  • 盛夏碧蓝的天空格外地晴朗,轻拂的微风夹裹着不很灼热的、略微有些湿润的气浪扑面而来,那份既热且潮的感受,尤如一块浸湿的毛巾,敷在燥热的身体上。汽车飞速地行驶在寂静的公路上,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惴惴不安地摇晃着茂盛的枝叶,哗啦哗啦地厉声吵闹着,似乎在讥笑我们这一车不知天高地厚的旅行者;路边绵延起伏
  • 4829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39章
  • “突突突!……”远处响起拖拉机刺耳的尖叫声,沉闷的车厢里顿时欢腾起来,我唿地推开车门,兴奋地跳下车去,活象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奔着突突驶来的拖拉机:“朋友,帮帮忙,朋友帮帮忙!”我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声地叫嚷着,同时,挥动着粗壮的双臂:“朋友,帮帮忙,朋友帮帮忙!”驾驶拖拉机的是两
  • 7066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0章
  • 天空完全黑沉下来,繁星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傻愣愣地望着我们;浑圆的月亮紧紧地跟随在汽车的后面,久久不肯离去;田野里的庄稼也安静下来,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在微风的吹佛下,发出哗哗的鼾声;鸟儿停止了歌唱,躲进温馨的巢穴里,尽受天伦之乐;只有不知疲倦的蝈蝈,吱吱吱地嘶鸣着,吵醒正在酣睡的林蛙,被搅了好觉的
  • 5008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1章
  • “唉,他妈的,”我重新握住方向盘,想起昨天的遭遇,铁蛋恨恨地问道:“他妈的,如果不是封路,咱们何必遭这份洋罪啊!”“嘿嘿,”我则兴致勃勃地说道:“嘿嘿,凡事,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啊,这叫辩证法,嘿嘿,此番出门,因为赶上了修路,咱们只好绕道走,的确平添多了许多麻烦。不过,想一
  • 4627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2章
  • “力哥,醒醒,”我正在梦中享用着老姑烧制的鲫鱼以及甘甜可口的啤酒,铁蛋生硬地摇晃着我的手臂,很是讨厌地中断了我的美梦,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只见公路上停着一辆农用拖拉机,一条粗硕的缆绳从拖拉机的后面顺下路基,勾挂住坡下的汽车上。“哦,终于找到拖拉机了,太好了,”我打了一个哈吹,
  • 4477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3章
  • 汽车艰难地爬上一处雨后泥泞不堪的缓坡,一栋土坯房孤苦伶仃地低附在绵延起伏的坡顶,仁花姑娘兴奋地拍打着小手:“到了,到了,力哥,坡顶上那栋房子,就是我的家。”当汽车喘着粗气,吃力地接近土坯房时,从低矮的土坯屋里鱼贯涌出三个男人以及两个女人,一边冲着汽车指指点点着,一边兴冲冲地迎向汽车,仁花姑
  • 8667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4章
  • 傍晚的残阳心有不甘地、却又是无可奈何地滑向地平线,举目极望,在那遥远的天际,一块块无规无则的云朵,在落日余辉的普照下,泛着让人有些郁闷的、猪血般的暗红色,在微风的吹拂之下,东摇摇、西晃晃,呲唇咧嘴、张牙舞爪地向我扑将而来,将原本好端端,绿茵茵的草场,不怀好意地浸染成澹澹的红色,缓缓地伸向地平线,
  • 6597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6章
  •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从黑压压,密不透风的人墙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急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铜锣声,随即,我便隐约听到大舅那再熟悉不过的、粗重的、略带些沙哑的嗓音。“广大社员同志们,广大社员同志们,大家都来看看吧,这就是××党的干部,这就是所谓的人民公仆。有这些人在,我们的国家还
  • 3731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5章
  • 载满着牛只的卡车经过数十个小时的长途颠簸,终于返回可爱的故乡,坐在蒸笼般的驾驶室,望着车窗外熟悉的故乡大地,大家你看看我,我再瞧瞧你,你又瞅瞅他,嘿嘿,我们彷佛是一群重返地球的天外来客,满车的人,没有一个像人样的。而货箱上各种颜色的牛只,则比我们还要悲惨许多倍,一路上,它们不仅要忍饥挨饿,
  • 8024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7章
  • 三裤子驾驶着汽车,绕过两条喧嚣的、溷乱不堪的街路,便来到一处新近落成的,比大街还要嘈杂的、人头躜动的建筑物前:“到了,三舅家到了!”刚才还是眉宇紧锁的大表哥,突然收起死板板、阴冷冷的面孔,第一个推门而下,我随即也跟了出去,大表哥让我非常意外地热情起来,一手拉着我的手臂,一手指着挂满条幅、彩
  • 5193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0章
  • “三婶,你怎么了,哭啥啊?”看到新三婶悲悲切切地抽泣起来,我关切地问道:“三婶,咱们不是玩得好好的么,你哭个啥啊,多扫兴啊!三婶,别哭了,接着玩啊!”“唉,”新三婶长叹一声,抹了抹苦涩的泪水:“唉,大侄啊,三婶,老喽!呶,”新三婶低下头去,愁眉不展地盯视着胯间那星星点点的
  • 7548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48章
  • “二小子,操,瞎折腾什么呐,快点过来啊!”“老瘪蛋子,你他妈的干点啥玩意,能不能沙愣点啊!”我正搬着老姑的双腿,站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浑身湿漉漉地撞击着老姑一片水汪的肉洞,楼下的院子里突然叽叽喳喳地喧嚣起来,老姑催促我道:“大侄,快点吧,马上要开席了!”听到楼下吆三喝四的嚷嚷声、
  • 6112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1章
  • “骚屄小子,醒一醒,别他妈的睡懒觉了,”在新三婶风骚的喊叫声中,以及肥手掌的抓挠之下,我终于睁开了睡眼,新三婶俯下身来,深深的吻了我一口:“咂——骚屄小子,快点起来吧,你看看,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睡懒觉呐,快点起来,三叔正等着跟你喝酒呐!”“啊,”在新三婶的推搡之下,我懒懒散
  • 4023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3章
  • “嘿嘿,”从拘留所回来,三裤子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与我闲聊着:“哥们,你大舅这个人,真是个活宝啊!”“唉,”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哥们,你就别提他啦,闹心!”“好,好,不提他啦,不提他啦,”三裤子收起讪笑,认真地问我道:“哥们,咱们俩个好不容易单独在一起,还是别东拉西
  • 8656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2章
  • 说说笑笑间,忙碌得通身汗淋的老姑和新三婶便像两个店小二似地将一盘又一盘香气飘逸的菜肴,陆续端到餐桌上,三叔放下手机,向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纷纷围桌而坐,三叔拎起酒桶,咚咚咚地给每个人斟满一杯白酒,新三婶恰好走来,关切地告诫道:“老三,你要少喝啊,自己有糖尿病还不知道么,咋不知道爱护自己啊!”
  • 8417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4章
  • 小镇的生活是沸腾的,人人都是忙忙碌碌,日子过得甚是充实,决不像我,无所事事,闲极无聊,度日如年。老姑尤其如此,她几乎每天都有人邀请,乐此不疲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婚丧嫁娶的宴会。租赁土地的费用,很大一部分都投入到这种毫无意义的“礼尚往来”之中,这不,我敬爱的八爷安然地故去了,不意之中,老姑
  • 8388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5章
  • 我估计大舅拘留期已满,应该重获自由,回到家里了,于是,在三叔一脸轻薄的指点之下,我爬上高高的辽河大堤。沿着孤线形的堤坝径直走向东南方,大约走出五、六华里之后,目力所及之处,便会看见一座简陋的草舍,孤零零地俯卧在坝底的田野之中——那便是大舅的宅邸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与草房的东侧山
  • 5126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6章
  • “不知道,”我摇摇脑袋,希望大舅尽快讲下去:“发生了什么啊,大舅,快点讲啊,瞅你,咋像个说书的,卖弄起关子来喽!”“啊,大外甥,别着急,让我慢慢地说,啊,好渴,”大舅抓过瓶酒,咕咚,呷了一大口:“啊——好爽啊,大外甥,原来呀,是你大表哥和土地局的几个头头们,他们把咱们镇上那块最
  • 8494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7章
  • 在奶奶八十高寿的前夜,爸爸专程飞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一看见如父的亲哥哥,老姑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一头扑进爸爸宽大的胸怀里,满腹委屈地纵声大哭起来:“哥——哥,咦——咦——咦——”“老菊子,唉,”爸爸慈祥地抚摸着老姑的秀发,俨然父亲般地感叹道:“唉,都是我这个溷小子,可把我老妹子给害
  • 5959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8章
  • 爸爸荣归故里,童年时代那热闹、欢腾的场面再度重演,亲戚、邻里们每日邀请爸爸做客赴宴的酒席,一桌紧接着一桌,直喝得爸爸、妈妈手捂着消化不良的腑脏,叫苦不迭。而今天,爸爸则被大表哥诚惶诚恐地邀请进他那刚刚落成不久的,与三叔堪有一比的豪宅大院里。“哇,好棒哟,”望着大表哥宫殿般的豪宅
  • 4131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59章
  • “哥,你又胡来了,”没容惊讶不已的大表哥说话,妈妈从旁抢白道:“哥,你又耍酒疯了,还贷款六十万呐,亏你说得出口,就你,哪个地方能值上六十万啊!”“呸,”大舅恶恨恨地瞪了妈妈一眼,呸的一声,往地板上吐出一口黄痰:“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二狼,我和镇长商量事,用不着你来管,你管我值不值六
  • 3192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60章
  • 暮秋的天空泛着让我沮丧的深灰色,日渐远离而去的斜阳毫无生机地眨巴着暗澹的眼睛,强劲的秋风,阴阳怪气地呜咽着,在苍茫的大地上横冲直撞,无情地戏弄着枯黄的野草,肆无岂惮地掠扫着干涩的杨树枝叶,漫天飘浮的黄叶片,尤如下葬的冥钱,哗哗啦啦地扬洒在汽车的前风档上。在一处无名的、紧邻公路的、大概只有十
  • 6270 2024-04-20
  • 《童年 静静的辽河》 - 第161章
  • 我驾驶着溅满鲜血的卡车,经过一整夜的颠簸,当黑暗渐渐消散时,终于将三具尸体运回到故乡的小镇。深秋的早晨格外地寒冷,冰盘般的斜阳,鬼鬼祟祟地躲在浓密的雾霭里,那凉冰冰的阳光,有气无力地透过浓浓迷雾,扬洒在昏暗而又苍凉的原野上,漆黑的秋夜,飘撒着砂糖般的雪花,无垠的大地,活像是覆盖上一块硕大的
  • 8211 2024-04-20
  • 顶部
  • 返回
  • 女优
  • 国产
  • 图片
  • 小说
  • 漫画
  • 分享
  • 二维码
  • 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