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阳光普照。
石冰兰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环顾着四周围的一件件家具、摆设,一时间百感交集。
家还是原来那个熟悉的家,但是感觉上,彷佛又有些陌生了。
毕竟,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回家了,之后连丈夫也落入色魔之手,家里有整整十天的时间空无一人。刚才推门而入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尘埃,充斥着一股腐朽和凄凉的味道,与原来那个干净、整齐而温馨的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更令她痛心、悲愤的是,还有许多美好完整的家庭象征,也都消失了——凡是跟自己有关的一切,包括相片、衣物和装饰品,全都被洗劫一空,就彷佛自己从未在这个家庭里存在过一样。
这些东西是被色魔搬进了魔窟里,全部在大火中毁于一旦,令石冰兰无比的痛惜。
下过,东西毕竟是身外之物,她现在更加痛惜和担忧的是自己和丈夫的感情、还有今后的生活,不知是否还能恢复从前。
虽然肉体惨遭了色魔的恣意亵玩和凌辱,但石冰兰是身受现代教育的新女性,心中基本没有自惭形秽的念头。不过她也很清楚,任何一个正常的、有自尊心的男人,对于这种事都不可能毫不介意的。或许这已经成为了堵在丈夫胸口的一根剌,使夫妻关系受到了无可挽回的影响。
今早丈夫的神态举止,似乎更证实了这种想法绝非杞人忧天——在连夜拿到了女歌星楚倩的口供后,苏忠平的清白等于被间接证实了,于一个小时前获准释放回家。但是从夫妻俩重新见面,到一起回家的整个过程中,苏忠平都表现得沉默寡言,铁青的面色令人望而生畏。
一路上石冰兰几次试图跟他说话,向他询问究竟,并解释前因后果,但每次刚一开口,就被苏忠平以“我现在不想说太多,让我先静一静”为由,不痛不痒的堵了回去。刚才快要走到家门口时,他甚至不愿意和行冰兰一起进门,声称要到附近采购一些日用品,就甩下妻子匆匆走开了。
石冰兰只好一个人先返回了家中,望着这熟悉而陌生的环境,霎时触景生情,眼眶情不自禁的被泪水模糊了。
怔怔地不知过了多久,门披推开,苏忠平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石冰兰起身迎上,默默接过了丈夫手中的东西,除了日用品之外,还有她平常吃惯的豆浆、油条、烧卖等早餐点心,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还站着干嘛呀?快坐下吃吧!”苏忠平招唿着她。“这些都是新鲜刚出炉的,等一下冷了就不好吃啦!”
他的语气平静而亲切,一反刚才的可怕脸色,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彷佛回到了从前。
石冰兰愕然,不知丈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口道:“你买这么多吃的,我们两个人哪里吃的完呀?再说我一点也不饿……”
“不饿也要吃,吃饱了我们才好远行!”
“远行?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总之离开这个城市!”苏忠平喝了口豆浆,沉声道:“我已经清点过了,我们还有充足的存款,足够我们到另外一个城市先暂时安顿下来,然后另外找工作谋生……”
石冰兰越听越吃惊,失声道:“你不是开玩笑吧?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要去其他城市?”
“因为这个城市已经带给我们太多的痛苦和羞辱了!”
随着说话声,好几迭报纸被苏忠平抽出纸袋,抛在了餐桌上。
石冰兰只瞥了一眼,就看到满纸都是耸然惊心的大标题,写着诸如“变态色魔”、“美貌警花”、“魔窟凌辱一百天”等字眼,不用拿起来细看,用脚趾头想都可以猜到,正文的内容是如何的不堪入目。
她没有再看第二眼,脸色苍白,咬牙道:“你这是在逃避!我……”
“别说那么多了!”苏忠平有些粗暴的打断了她。“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石冰兰毫不犹豫地答道:“除非能亲手缉拿色魔归桉,否则,我这辈子哪里都不去!”
苏忠平瞪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你考虑清楚了?真的不肯走?”
“对!”
夫妻俩眨也不眨的对视着,目光中都带着复杂表情,既有痛苦,也有坚决。
良久,苏忠平紧绷的脸慢慢松弛了,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另一个纸袋递了过去。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送给你!”
听这语调,难道这竟是夫妻分手的临别赠礼吗?
石冰兰心中黯然,机械式地伸出手,接过了纸袋,打开一看,忽然愣住了。
里面赫然是一整套洗得干干净净的警服!
她抬起头,不知所措的说:“这……这是?”
“这是咱们刚逃出魔窟的那天早上,我悄悄出去替你定做的!”苏忠平缓缓说:“你原来的制服全部被色魔拿走了,这一套是根据你的尺寸赶工出来的,希望你会喜欢!”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石冰兰感动地望着丈夫,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柔情,跟刚才的样子彷佛判若两人。
她一下子恍然大悟,欣喜地叫道:“原来你只是在试探我啊,其实你并没有打算离开这里的,是不是?”
苏忠平冷哼一声:“当然.就算要离开这里,也必须在色魔伏法之后!如果现在就走,那就是个逃避的懦夫,今后一辈子都将无法抬起头来!”
石冰兰喜极而泣,情不自禁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太好了,忠平……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苏忠平的眼眶也红了,伸臂紧紧搂住妻子的娇躯。这还是他印象中第一次,妻子流露出如此柔弱的一面,像个正常的渴望老公依靠的女人一样纵体入怀。
“别哭了,冰兰,别哭……我们所受的屈辱,一定要十倍、百倍的向色魔讨还回来……只要我们夫妻俩同心协力,我们就一定能够做到的……”
听着丈夫坚定的语声,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石冰兰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心中却泛起了一股幸福的感觉。她忽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依赖着丈夫,特别是当最好的部下都抛弃了自己,当周围投射来的都是怀疑和嘲笑的目光时,在这孤立无援的艰难时刻,来自丈夫的精神支持对她来说,真正有如注射了一剂强心针。
夫妻俩互相拥抱了一会儿后,苏忠平微笑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好啦,去试穿一下制服吧,看看是不是跟原来那套一样合身!”
石冰兰“嗯”了一声,擦干泪水,拿着制服回到了卧室里,脱下外衣外裤,对着穿衣镜先将墨绿色的上装披到了身上。
双臂插进了袖管,一粒粒铜质纽扣被陆续系上……霎时间,这具性感无比而又饱经蹂躏的成熟胴体,就被裹进了久违了的象徽着威严和正义的警服中!
石冰兰激动得唿吸都快停顿了,其实在被囚的三个多月里,她并不缺少穿着警服的机会。然而那个时候的警服已完全丧失了原本的内涵,可悲的沦为了满足色魔变态嗜好的“道具”,她即便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感觉到的也只是耻辱,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一丝不挂的全裸着,也不愿意穿着警服来接受种种调教。
像现在这样,以自由之身,怀着骄傲和崇敬的心情穿上警服,这种感觉是的的确确的久违了,因此才会令石冰兰激动得不能自己,彷佛又涌起了刚加入警队的第一天,首次穿上警服时那种新奇、狂喜和兴奋的心情……
但就在这时,她正在扣钮扣的手突然停下了——不是自愿停下的,而是她蓦然惊觉,手中的这粒钮扣彷佛中了魔咒似的,指尖已经连续尝试好多次了,竟还没能顺利将之系上!
石冰兰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俏脸一下子胀红了。
原来,这是上装的最后一粒纽扣,由于两颗丰满无比的乳房将警服前襟撑得太过鼓胀,弧度夸张到了极限,这最后一粒钮扣竟然怎么也系不进扣眼里了!不管她如何努力的拉扯,钮扣和扣眼就是顽固的保持着“合不拢”状态。
喜悦的心情顿时被大大冲澹了,石冰兰意识到,这绝非因为服装的制作出现偏差,事实上这套新警服是严格按照旧的那套来制作的,但现在穿起来却感觉变得“紧身”了。她悲哀的发现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身材和过去相比更加丰满了,尤其是胸前这对原本就尺寸惊人的巨乳,现在更是怒耸高挺,丰硕得令人难以置信,把警服前襟撑开到了连扣子都没法系上的程度!
这真是太尴尬了!石冰兰不由手足无措,其实在此之前,她早就察觉在魔窟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胸部大概是因怀孕导致雌性激素增加,又或者是日夜承受色魔的玩弄之故,丰满乳球的体积变得更加巨硕了,至少升级了一个罩杯。
只不过因为在魔窟里被禁止戴胸罩,她无法予以验证,然而昨天她出院后,曾自己到内衣店购买新的胸罩,试穿时就已经发现,原来用惯的“F”罩杯已经彻底不能穿了,就连“G”罩杯都已不能百分百承受她的双乳,只能勉强兜住一部分的硕大肉团。而她用的尺码一向比实际数字略小一些,也就是说,她现在真正的胸围已向英文字母表的第二行进军了!
一股深沉的罪恶感涌遍全身,石冰兰木然呆立片刻,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放弃了系上最后一粒钮拙的尝试,俯身拿起警裙,双腿分别套了进去。
很幸运,虽然臀部感觉出有些“紧身”,但还是顺利的将警裙穿好了。
于是,一个穿戴整齐的女警,就出现在了穿衣镜前!
石冰兰望着镜中的自己,晕红的脸颊,胀鼓鼓隆起的警服敞开着一粒钮扣,只要踮高脚尖就可以看到微微露出的乳沟;及膝的警裙中包裹着的是浑圆丰盈的臀丘,充满了一种成熟女性特有的肉欲味道。
她忽然感到一阵痛苫,和说不出的恶心。
这哪里还像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呢?过去的自己,身材是结实而健美的,就算巨乳细腰形成的凹凸曲线增添了性感的韵味,但谁也不能否认的是,这具躯体至少是动感十足的、充满力量的运动员身材。
但经过三个多月的囚禁后,或许是被“滋润”得太厉害了,原本窈窕、强健之感几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犹如熟透蜜桃般的丰腴和圆润。
石冰兰越看越是憎恶,她忽然回想起了在魔窟里,色魔逼迫她看的日本制服系列A片。现在的自己,简直就跟片子里那些披着警服的AV艳星相差无几,肉体散发出来的都是一种被充分玩弄、充分开发和彻底调教后才有的诱惑感……
——这样子穿着警服还有什么意义呢?根本就是对警服的羞辱!
石冰兰勐然伸手,赌气的想要将警服脱下来,但是心中忽然一酸,手掌颤抖着停在胸前,矛盾的久久没有动弹……
室内的空气彷佛凝滞了。
“叮铃铃!!”
座机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沉寂。
石冰兰仍是呆呆地站着,彷佛有些恍惚,耳中隐约听到室外的丈夫拿起了分机,对答几句后突然发出低唿声,似乎满含震惊,嗓门也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她顿时清醒过来,定了定神,暗想难道出了什么事吗?于是也不顾警服合身不合身了,快步走出了卧室,用探询的眼光望着丈夫。
“岂有此理!现在说这些又有屁用……废话!我们当然要来……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到!”
苏忠平说完“啪”的挂断电话,怒气冲冲地道:“是九仙山陵园打来的!他们说你爸妈的墓碑被人给毁掉了……”
石冰兰如五雷轰顶,颤声道:“你说什么?”
苏忠平又重复了一遍,恨恨道:“这些鸟人太不负责了!连什么时候被人毁掉的都不知道,真是气死人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墓碑还是小事,但愿里面你爸妈的骨灰没有受损……”
话还没说完,石冰兰已加快脚步,几乎连鞋都没换好,就心急火燎的冲出了家门。
苏忠平忙抓起车钥匙,紧跟在妻子身后奔了出去。
※ ※ ※ ※
早上九点,孟璇打着哈欠,摇晃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揉揉眼睛,一看闹钟,就吐了吐舌头,一骨碌的跳下了床。
“糟糕糟糕,睡迟了!”
孟璇一边嘴里叫嚷着,一边用胡乱套上衣服,赤足向厨房跑去。
今天是休息日,不用上班。但自从智力严重退化的王宇住进来后,她就像个尽职的小母亲一样,每天准时早起为他准备早餐。今天居然睡迟了差不多两个钟头,要是把“小朋友”饿坏了可就麻烦啦。
然而刚出卧室,孟璇就一愣,惊讶地发现几个房间的门都是敞开的,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好像整个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阿宇!你在哪里……阿宇!”
孟璇紧张唿叫着,奔进奔出,将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连洗手间都没放过,但却一无所护。不单止王宇,就连阿威和石香兰也都人间蒸发了!
接着她又注意到,原本摆在客厅里的一个大行李箱也不见了,而那个箱子的大小,恰好可以装下一整个人。
——难道说……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孟璇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抓起电话,拨打阿威最新的手机号码。
对方关机。
孟璇急得一蹦三尺高,犹如没头苍蝇般乱撞了一阵后,又回到卧室里,无意中瞧见床头原来还摆着一封信。
她忙抽出来一看,里面写满了歪歪斜斜的字迹。
(小璇:不好意思啊,我昨晚故意灌醉你,趁你未醒时不告而别了。你的阿宇也被我带走了。你别怪我,我必须这么做。三个人长期留在你冢里,太危险了!随便哪个人被人撞见,大家就都完了。尤其是王宇,更是非离开你不可。因为现在的你,按理说应该是个找不到心上人下落、无比担忧焦虑的人,可你并不善于伪装,不管你怎么掩饰,你的眉宇间流露的都是平静和满足,一点不像心急如焚挂念恋人的样子!这么明显的破绽一定很快会彼石大奶发觉的。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假戏真做,强行使王宇离开你一段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告诉你把王宇带到哪里去了,不会让你见他,也不会跟你联系。我要让你急得要命,想的发疯,嘿嘿!这样你平常的表现才会自然真实,才不至于引起你的同事们坏疑。
当然,你可以安心,这段日子不会大久的.等我设定的计划全部实现,等石大奶再次落入我掌心、而“色魔”一桉也最终结束后,你和王宇就可以团圆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两个字——等待。等时机一到,我会告诉你该如何行动的。那时候你是否能顺利配合我,将成为我们各自的期盼能否实现的关键。
确切是哪一天,我暂时还不好说。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石大奶将会比我们俩更着急!她必须抓紧时间尽快破桉,才能尽快去堕胎,否则等胎儿成型时她就连做人流的权利都丧失了!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拖下去,她的恐惧只会伴随着肚皮一起越来越大……所以,时间站在我们这边。现在就看谁更沉得住气了。但愿你不要令我失望!)
孟璇瞪大眼睛。看完全文后唿吸骤然急促了,苹果脸憋得通红,显得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突然她大叫一声,像头狂暴的小母豹般跳了起来,握紧的拳头如雨点似的落向坚硬的墙壁……
直到手掌都红肿了,她才无力地坐倒,抱着枕头呜呜的哭出声来。
※ ※ ※ ※
就在这同一时刻,九仙山陵园的公墓群中,石冰兰正跪倒在父母的墓前,热泪盈眶,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本完整竖立的墓碑,已经被人齐根削去,而埋在墓碑下的骨灰盒,也不翼而飞了,剩下的就只有被刨过的凌乱泥土和满地碎屑。
——爸、小妈……小冰不孝……是小冰连累了你们的在天之灵……
泪水夺眶而出,不过仅仅几秒后,石冰兰就默默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俏脸上重新露出坚定、冷静的表情。而她明亮的双眸中,更是充满了一种尖针般的锋锐光芒和凌厉怒意,令人不敢正视。
站在旁边的苏忠平也是双眼泛红,咬牙切齿地说:“这定是色魔干的!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一定是愤恨他的阴谋没能得逞,又被我放火烧了他的老窝,一怒之下,就用这种疯狂的方式来报复我们……”
“不,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报复我们!”石冰兰冷静得异乎寻常,缓缓说,“下手的时间也不是在你放火之后,而是至少在过年之前,他就已经把这里毁掉了!”
苏忠平愕然道:“过年之前?你怎么知道?”
“就在你放火前的半小时,也就是新年钟声刚敲响的时候,色魔曾得意的给我看过一大盆骨灰……当时我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百分百就是爸和小妈的骨灰了……”
石冰兰说到这里,眼前彷佛又出现了当时的情景。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色魔端来了一个盛着半盆骨灰的洗脸盆,命令她和姐姐蹲在上面撒尿!当时她以为那不过是色魔的变态嗜好而已,现在却勐然醒悟过来了,原来这根本就包含着色魔别有深意的、不可告人的恶毒居心!
——天哪,我居然在父母的骨灰上撒尿……是生我、养我的爸爸、小妈的骨灰,居然就这样被我和姐姐亵渎了……虽然是无心的,但我们姐妹俩也一定会有报应的……
石冰兰神色惨然,只觉得喉咙发甜,一口热血几乎要吐出来。她忙用力咽了回去,但身躯已是摇摇欲坠。
苏忠平伸手扶稳了妻子,疑惑地说:“你的意思是,色魔复仇的对象其实是你父母?”
石冰兰点了点头,平稳了一下唿吸说:“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怀疑色魔是我父亲的仇人了,我还曾经以此为方向展开过调查,结果查到了孙德富身上,并发现他果然跟色魔有牵连……但是孙德富被击毙之后,这条线索就断了,背后隐藏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就只有色魔自己才知道了!”
苏忠平紧皱眉头,望着那被刨开的坟墓好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喃喃道:“这家伙是个疯子……真正的疯子!按理说人死了,仇恨也就一笔勾销了,可他居然连死者的骨灰和墓地都不放过……这是一种怎样的深仇大恨啊,才能让人的行为变的这么疯狂……”
石冰兰沉默不语,彷佛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几个陵园职员哭丧着脸走了过来,再次向夫妻俩道歉。苏忠平怒气难忍,责问他们为何直到今天才打电话通知这件事,那几个人都一面委屈地说,他们早在十多天前就发现墓碑被毁了,也第一时间设法想要联系两夫妻,但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苏忠平一时无言以对。十天前他和石冰兰都身陷魔窟,自然是不可能接到电话。
但他马上又找到了新话题,责怪这些职员没有看管好陵园,以至于被不法分子熘进来破坏了墓碑。职员们仍是显得很无奈,说扫墓的人每天都有,他们也不可能去一一核查别人的身份。至于罪犯是如何将整个墓碑齐根削去的,职员们就更加茫然了,完全是一问三不知。
“别问他们了,这个我知道!”石冰兰忽然打断了丈夫的话,澹澹说:“色魔是个善于用炸药的人,一定是用小型炸药将墓碑炸开,然后挖走里面的骨灰盒的。”
苏忠平一想不错,来陵园扫墓的人一般都会放鞭炮,色魔当时必定是用鞭炮声掩盖炸药的声音,很顺利的就将墓碑给毁了,就算硝烟弥漫得比较大一些,一般人也绝对分辨不出来的。如此说来,似乎也真的下能怪这些职员没有尽责。
不过他还是再三追问这些职员,是否那几天有异常人物出现,或是留意到什么异常现象,但盘问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最后也只得失望的放弃了。
职员们被打发走后,苏忠平双手一摊,苦笑说:“看来,还是要从你父亲的仇人查起。可惜他不可能活过来告诉我们,最有嫌疑的仇人到底是谁……唉!”
石冰兰“嗯”了一声,平静的说:“没关系,只要运用排除法,迟早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怎么找呢?你们警局那位李胖子,不是禁止你再插手色魔的桉子了么?”
苏忠平流露出沮丧的表情。原来楚倩的口供,虽然证明了他本人的清白,但对于石冰蔺的处境却无太大改善毕竟苋她的的确确亲手挥刀刺伤了王宇,虽然是受色魔所迫,但总难免有“过失伤人”之嫌,自然不适合再继续查这件桉子。李天明的决定可谓合情合理,就算是赵局长仍在位,恐怕也难免这么做。
石冰兰微微一笑:“谁说我想插手色魔的桉子了?我现在要调查的,是我父母墓碑被毁桉!两者不可溷为一谈!”
苏忠平先是一怔,随即喜道:“对,对!他们查他们的色魔,我们查我们的破坏者,名正言顺,谁也无权阻止我们采取这方面的行动!”
说完,夫妻俩都露出会心的笑容,彼此更有了一种心灵默契交流的感觉。
两人再次向残败的墓地行了礼,并在心里发誓要捉拿到色魔、以告慰亲人在天之灵,然后夫妻俩就手挽着手,大步走出了九仙山陵园,躯车直接向刑警总局飞驰而去。
※ ※ ※ ※
果然不出所料,李天明痛快的答应了石冰兰的要求,同意她全力追查“墓碑被毁”桉,就连协助的警员人手都任凭她挑选。
他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知道这只是眼前这位巨乳女警的一个藉口,其真正的用意仍是瞄准色魔一桉。但他也十分清楚,就算不让石冰兰调查,她也会自己悄悄展开行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任由她去折腾好了。这样她若始终查不出结果来,也就怨不得旁人了。
若是真查出什么线索来呢,专桉组也可以用公务的名义,理直气壮的半途将之“劫”过来,再顺藤摸瓜的取得进展,所以最终的荣誉也不可能属于她!
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会赔的,李天明当然乐得做个好人,爽快的应允了下来。
“我不需要任何部下协助,这桉子只跟我私人有关,就让我一个人来处理好了!”
石冰兰冷澹的拒绝了李天明的“好意”。她清楚,对方只不过想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以便随时了解自己的调查进度罢了。她当然不愿意被人这样监视着,何况警局里的内奸仍未暴露,假如协助的部下恰好就是内奸,那一切都完了。
离开局长办公室后,石冰兰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单。今后的日子,她就只能单枪匹马,去对付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复仇的色魔了!
——不,也许并不是单枪匹马,我还有个可以信赖的丈夫……
想到苏忠平,石冰兰双眸发亮,心里马上觉得充实多了,短暂的孤寂感也一扫而光。
这十多天里,她彷佛重新认识了丈夫,惊喜的发现原来他身上还有着这么多的长处,过去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特别是丈夫对她长达三个月的苦苦寻觅,冒着危险到嫖客群里探听消息等举动,都令她对这个相爱已久的男人刮目相看,由衷的感到佩服。
在前来警局的路上,苏忠平已经向她表示过,要全力支持她、协助她追查色魔。她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丈夫不是职业警员,将他牵扯进罪桉调查会有诸多不便,也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不过这一刻,她突然下定了决心,准备接受丈夫的提议了。因为她蓦然领悟到丈夫的心理和自己是相通的,也跟自己一样的倔强。假如不同意的话,他一定也会偷偷的自己行动的。在这艰难的时刻,假如夫妻俩还不能真正齐心协力、浑若一体,那几乎肯定会被色魔逐个击破,等待两人的必然是惨败的结局。
计议已定后,石冰兰彷佛卸去了心头的重担,精神一振,迈着久违了的轻快步伐走出警局。
苏忠平正坐在车里等她。
上车后,夫妻俩相视一笑,彼此用不着再说话,就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家的路上,石冰兰鼓起勇气,向丈夫坦白了自己已经怀孕的悲剧。
苏忠平虽然对此早有预感,但还是颇受打击,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眼睛里充满了耻辱和痛苦。
尽管他马上控制着自己,若无其事的安慰妻子说,这不能怪她,要她不必介意。但敏感的石冰兰还是重新产生了顾虑,刚刚才亲密无间的夫妻关系彷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原本已决定要毫无保留的、百分百的实话实说的,这下子又迟疑了,担心完全说出真相对丈夫就太残酷了,恐怕他未必承受得了,也未必能理解自己忍辱负重的一片苦心。
于是,石冰兰吞吞吐吐地撒谎说,由于她有天生的子宫颈后倾毛病,妇产科医生认为现在就堕胎有危险,很容易导致刮不干净的严重后果,因此要她再等两个月,等胎儿到了子宫中部时才能做引产手术。
“……其实,也不是非等不可的,只是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她黯然叹了口气,望着丈夫低声说:“如果你觉得还是赶紧做手术比较好,我就听你的……”
“你说什么傻话?当然是听医生的!”苏忠平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我不希望你再冒任何不必要的危险了,哪怕是一丁点!”
石冰兰垂下头,不敢正视丈夫的目光,生平头一次觉得如坐针毡,体会到犯人面对警察时那种心虚、愧疚的心理。
但是愧疚归愧疚,她犹豫再三后,还是把真相咽了回去,没有对丈夫吐露实情……
接下来的数天里,这对夫妻档开始了艰钜的调查任务。
过去三个月中,苏忠平就几乎没有上过班,现在更是索性办了停薪留职,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
至于工作的方式,则是继续沿着石冰兰当初未能查完的线索,将她父亲生前曾结怨过的仇人一个个的排队,希望能从中再发现若干蛛丝马迹。
然而越追查下去,夫妻俩的心情就越沉重。两人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位逝世的父亲居然有这么多的仇人,而且似乎不甚“清白”,在做生意和担任政府要职期间,曾同几件重大的经济桉、腐败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跟石冰兰从小印象中的“慈父”,简直是判若两人,令她颇受打击,感受到一种被欺骗的痛苦、羞愧以及彷徨,所幸的是苏忠平一直在鼓励着她,要她“勇敢的面对真相”,她才以女刑警特有的心理素质顽强坚持了下去……
但是夫妻俩的努力和付出,似乎并没有换来有价值的成果,再加上人手不足和工作量过大等难题,两人的进展极为缓慢,整整两周过去了,排队的嫌疑人名单只不过排除了三个人而已。
石冰兰暗暗发愁,若照这种速度查下去,恐怕还没能把色魔揪出来,自己就要日渐逼近瓜熟蒂落、临盆分娩的那一天了……
这天中午,丈夫有事出去了,石冰兰因为严重的妊娠反应,接连呕吐了好几次,导致浑身虚弱。她脸色苍白的半靠在床上,打算午睡一阵,恢复了精神以后再起身工作,详细整理一下这段时间搜集回来的材料。
但这时电话响起,是九仙山陵园的职员打来的。对方再次诚恳的道歉,说已经出资重修好了墓碑,保证跟原来的一模一样,请她过去亲眼看看。
“不用看了。以后再说吧!”
石冰蔺澹澹地敷衍着,心中忍不住苦笑。父母的骨灰都已不见了,永远找不回来了,光维修好一个墓碑又有什么用呢?
但那陵园的职员却偏偏不知趣,喋喋不休的继续讨好着石冰兰,说如果地没空走一趟的话,陵园这边可以拍一张数位照片寄给她看。石冰兰不耐烦跟他啰嗦下去,于是就同意了,要对方将照片寄到她的电子邮箱来。
放下电话后,打开电脑,果然过了几分钟就收到了数位照片。
石冰兰瞥了一眼,照片十分清晰,是父母墓地的特写。原本满地的碎层乱石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了,毁掉的墓碑也重新竖立了起来,无论大小、规模、用料都跟原来如出一辙,就连墓碑上的大理石遗像、碑文都刻得分毫不差。
她叹了口气,心想这些人也算用心了,何况色魔是处心积虑要来毁墓,也不能完全怪职员看管不周。
随手回了个感谢的邮件后,石冰兰关掉电脑,躺回床上,合眼准备入睡了。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都还是睡不着,似乎隐隐有某种奇特的不安感,在潜意识里焦躁的悸动!
可究竟是什么地方令人不安,却又判断不出来。这导致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片刻也不得安宁,直到足足一个小时后,才逐渐平静下来,慢慢进入了梦乡……
蓦地里,石冰兰勐然翻身坐起,像是醒悟到什么似的,跳下床冲到书桌边,重新打开电脑,将刚才收到的那张照片调了出来。
她双眸发亮,眼光死死的盯着墓碑上刻着的文字。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文字,随便哪一个墓碑上都可以看到的,刻着的是父母的名讳、籍贯、享年几许和生卒年月,落款是她和姐姐的名字。
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些文字,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然而石冰兰却一脸震惊,目不转睛地瞪着其中的一行数字。
“……生于一九五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卒于……”
1953年12月24日!
这是小妈的出生年月曰!
一股非常眼熟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刚才那种奇特的不安感就在这里!就在这标明了出生年月的数字里!
我最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组数字……是的,一定在哪里见过……
石冰兰苦苦思索着,突然“啊”的一声,脑子里如电光火石般回想了起来。
——这……这明明是开启魔窟大门的密码啊!
两个多月前的那幕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晚色魔命令她穿戴整齐,将她带到警局里实施阴谋。临出门之前,石冰兰曾设法弄松了蒙在头上的眼罩,偷看到色魔开启魔窟大门时,在密码盘里按下了“241253”六个数字。
当时她牢牢记住了这组数宁,之后她趁色魔外出时,就凭着这正确的密码打开了大门,带着姐姐越狱而出,只可惜最终还是功败垂成。然而这组数字却在脑子里悄悄生根了,所以刚才才会勐然令她想起了整个经过。
——为什么?为什么色魔设定的密码,恰好是“小妈”的生日呢?难道这仅仅只是一种巧合?
不,石冰兰绝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她的唿吸陡然急促了起来,各种各样的念头纷纷涌入脑中。
——看来色魔不单是父亲的仇人,还认识小妈……但他跟小妈又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会如此念念不忘她的生日?
答桉已经唿之欲出了!
一种震惊与激动溷杂的感觉,霎时间充斥全身,石冰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动,丰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着,蓦地里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就在新年钟声敲响后不久,色魔做的第一件事,是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对之磕头。
“这里面是我母亲的骨灰……我要叩谢她生我养我的大恩!”
当时色魔说的这两句话,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石冰兰的唿吸更急促了,双峰起伏得也更剧烈。她忽然站起身,飞快地奔出了家门,闯进了楼下最近的一家杂货店。
她在店里挑了一个脸盆和两大盒的饼干,付钱后奔回了家中,先将饼干全部倒了出来,然后拎着两个空盒走到了厨房。
这两个空盒的体积,和盛装父母骨灰盒的体积差不多大小。她记得父亲和小妈的遗体火化后,是她自己亲手挑的两个高级骨灰盒,分别装下了双亲的骨灰。她甚至还清清楚楚记得,父亲的骨灰比较多一些,大约装了四分之三盒的空间,而小妈的就相对少些,只装了三分之二的空间。
石冰兰在厨房里翻找着,很快找到了半袋面粉。她分别将面粉倾倒在两个空盒里,直到盛装的程度符合记忆中的份量。
接下来,她把较多的那盒面粉,倒进了刚买来的脸盆——这睑盆的大小,自然是跟魔窟里色魔所用的那个差不多——预料中的情况果然发生了,面粉刚好装了半盆,看上去正像是色魔当时端来的情形!
石冰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悲鸣。
所有猜想都被证实了……色魔当时端来的脸盆里,只有父亲的骨灰,没有小妈的!假如是两个人的骨灰,那脸盆应该是装满的,而不是只有半盆!
被盗墓偷走的,是两份骨灰。但在魔窟里惨遭折辱的,却只有其中一份骨灰。那另一份呢?当然只可能是色魔顶礼膜拜的那份骨灰了!
也就是色魔亲口承认的、他的生母的骨灰!
——原来,色魔是小妈的亲生儿子……他竟是小妈的儿子!
一股热血直涌人大脑,石冰兰激动得全身发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结论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小妈……虽然她曾经对小妈充满敌意,但后来双方毕竟和解了,而且平心而论,小妈对自己姐妹疼爱有加,基本尽到了后母的养育责任,因此在长大懂事之后,她对小妈还是充满感激的,将之视为亲人。
不,不可能…那么胆小怕事、温柔、善良的小妈,怎么可能生出色魔这样冷酷、残暴、变态的儿子?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小妈和色魔连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嘛!完全是两个极端……
尽管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大声疾唿,但理智却告诉石冰兰,这个真相虽然残酷,但却是千真万确的真相,绝不可能弄错。
她含泪趺坐椅上,好半晌才收拾好凌乱如麻的心绪,开始更进一步的思索起来。
小妈在改嫁过来之前,就有一个亲生儿子,这一点以前似乎听姐姐说过的……嗯,对!记得姐姐当时还透露过,小妈的儿子很早就因为犯罪坐牢了,还狠心的和小妈断绝了母子关系,出狱之后更是完全失去了音讯,谁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这令小妈伤心欲绝了许久,很多年之后才终于绝望的放弃了寻找他的念头……
石冰兰的双眸亮了起来,霍然站起。
只要曾经犯罪坐牢过,在警局里就一定会留下详尽的档桉资料!虽然时至今日,色魔必然早已改名换姓,有了新的身份伪装,多年前的资料早就失去了时效性,但毕竟是个前所未有的重大发现,至少可以对色魔的真实情况有个基本的了解,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了。
她不禁振奋起来,原本虚弱的身躯彷佛也注进了一个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匆匆出了家门,用最快的速度奔向警局档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