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心身体好些后,顾翌淮便带着她回了上海。顾父见女儿回来,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前些日子他收到顾暖心被困天津的消息,也是十分担心后悔。
还去了徐家找人帮忙,徐家的电话打过去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胡家只说是顾暖心自己想多留几日,却又不肯让她接电话。这分明就是搪塞之词,但他们却毫无办法。
前阵子徐家也来退了亲,称徐致深要出国念书,怕会辜负了顾小姐,婚约便就作罢吧。
顾父自然知道徐家的秉性,这亲事原本就是为了堵住外人之口,既然徐家如今不愿意便罢了。
如今见兄妹俩人一起回来,比往日更是亲昵上许多,顾父也不在理会,原本此前就想好了,儿女自有儿女福,现在这世道风雨飘摇,今天不知明天的事,既然能一家人团聚,何必又搅得家里不得安宁呢,逐也不再管他们的事。
顾暖心回家几个月,倒是发现父亲改变很大,虽不曾明言,但也不再反对她与顾翌淮在一起。一家人这么毫无芥蒂的生活,真是
许久没有过了。
不过顾翌淮依旧是很忙碌,总统的桉子前几日在报纸上公布了,称是国内的乱党所为,这些日子一直有巡捕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搞得外头人心惶惶。
顾翌淮的眉头却是越陷越深,日里避着她不知道与父亲说什么,连父亲的脸色都差了几分。
顾暖心忽然想起上一世她无意间听到的一个传言。当时她回国处理顾翌淮的后事,曾在国内呆过一阵子,不过却是不常出门,只是有一日她去外头为顾父取东西,回来时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总统与顾翌淮其实是被自己人暗算了。
她当时虽也放在心上,但之后警署给她的调查报告那般详尽,她便也忘了那件事。难道警署给她的报告是假的,或者说就连警署也在包庇背后的凶手?难道凶手真是政府里的人?!
倘若真是如此,那现在外边那些人以抓乱党之名行的又是什么事?
她如今才发现,整个上海或者说是全国的形式已是暗流涌动。也许新政府的瓦解并不是她当初以为的外部势力的入侵,而是这个政府早已腐烂不堪,那顾翌淮眼下所处的境遇岂不是很艰难?
“怎么又坐这里?”顾翌淮叹了口气,但脸上神色却缓了许多,回来一见到她外头的那些烦心事好像就全消失了。
“我在等你呀。”顾暖心坐在阶梯上,撑着下巴看他。
顾翌淮上了楼,这回没在直接把她抱进屋,而是在她身旁坐下,把公文包放在一边,将人抱到自己腿上。他把头搭在她肩上,看着下面的阶梯,发出一声叹息:
“原来从这里看下去是这个样子啊,怪不得阿暖喜欢坐在这里…”
顾暖心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因为这个位置看你最舒服了,不用仰着头…”
“…这样,那以后我都弯着腰看阿暖,好不好?”顾翌淮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声,揽着她轻晃。
“不要,那样你多累啊…”她摇了摇头,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哥哥…有话要对我说吗?”她问。
顾翌淮摸着她的发顶,眼睛盯着前方不知道看向哪里:“阿暖信我吗?”
“信!”经历过这么多事,她对他没有丝毫犹豫。
顾翌淮低头看她一副严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已经和父亲商量好了,过阵子就把你们一起送去英国,那边有我们顾家产业,宅子也备好了,我还替你在那边的大学递交了申请,你明天看看,喜欢哪所就上哪所…”
他说了这许多,安排的全是她与父亲的事,却全然没有提到自己。
“你呢?”她沉了脸,忍不住想哭。
“…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弄好了我就过去,阿暖别怕…”他刮了刮她的鼻头安慰道。
“要多久?”她问。
“…很快的…”
两个月后顾暖心与父亲登上了去往英国的轮船。她站在甲板上往下看,顾翌淮还站在原地,冲她挥手。
她勾起一个笑,大力的摇动双臂:“哥哥…你要早点过来找我们!”
顾翌淮笑着点头。一直到轮船离港,岸上的人都看不见了,顾暖心的泪水再也没能忍住,哗啦啦的往下掉。
一旁的顾父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你哥哥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暖心不想让父亲跟着她难过,只能收起眼泪,笑了笑:“爸爸,我没事。我知道他有事要办,没关系…”顾父欣慰的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暖心在甲板上站了一会,海风吹得她有些发冷,她把手插进上衣口袋里,却发现衣服里似乎有张纸条。她抽出一看,竟是他的笔迹。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
顾暖心再没忍住,在抱着纸条在甲板上失声痛哭。周围的人见怪不怪,总有许多离了亲人的人在船上哭泣,这在这个年代稀疏平常,因为一旦离开,回来说不定已经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