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的是麦苗出生以来除了吃狗肉那天外最快乐的一天,他吃到了大肉包,吃到了烤鸭,吃到了黄金糕……如果肚子能装下,他真想把所有看到的新鲜玩意统统装回来,当他躺在椅子上摸肚子的时候,二爷纱帽下边的皮肤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眼中的笑意倒是未减。
吃太饱了,走不动了,在京城最大的招香楼里,麦苗斜挂在椅子上,小狗一般楚楚可怜地看着二爷,二爷的扇子敲到他头上,“猪!”麦苗缩缩脑袋,不敢吭声,二爷无可奈何,把他一把抱起,放到用屏风隔成的厢房卧榻上,靠着窗户欣赏街上风景。
他听到身后的奇怪声音,才发现麦苗不知什么时候已泪水涟涟,美丽的女子这样可以称上梨花带雨,换到麦苗身上全糟蹋了,他脸上一塌糊涂,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二爷又好气又好笑,见他又要拿袖子去抹,连忙从怀里掏出块丝帕塞到他手里,麦苗哭声更大了,“二爷,我没想到我能吃饱饭,还能吃上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新衣服,还有……”
二爷叹了口气,把他揽进怀中轻声安慰,小二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跑来,见一个青衣的俊秀小男孩正偎依在一个白衣公子身边,公子正与他絮絮低语,那公子用纱帽遮了面容,露出的眼睛却是柔情满溢,而且美丽惑人,小二吐吐舌头,连忙退出,暗忖:大昭男风颇盛,看样子这又一位贵公子和他养的脔童。这些人也真好命,只要把裤子褪了在床上摇两下就有好吃好喝,哪里像他这么起早贪黑还有挨打受骂的劳碌。他摸摸脸,再次愤恨爹娘没生个好皮囊出来。
两人在京城最热闹的御街上到处转了转,麦苗有了刚才的教训,再也不敢吃了,乖乖地跟在二爷身后,眼珠子好似看不够似地,骨碌着四处乱瞅,二爷知他好奇,有心让他过瘾,便缓下脚步,慢慢地朝御街头的朝山书房走去。
正看得起劲,一人一骑从御街那头狂奔而来,路人惊叫连连,纷纷闪避,有的老人孩子躲避不及,那马竟也不知人命关天,朝着他们直踏而过,一时间御街伤者无数,骂声四起。麦苗正蹲在街边瞧人家捏泥人,瞧得嘴巴都笑的合不拢,哪里注意那马蹄催命般而来。
二爷眼看马就要踩到麦苗,抄起折扇便朝那马扔去,那骑手身形一变,躲过折扇,一手把它接住,正要责骂,见扇子上的方印,立刻色变,翻身下马,把折扇双手捧上送到他面前,“安王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小的这一次!”
二爷冷哼一声,从他手里接过折扇,“你是哪个府上的?”
“回安王爷,小的是康王府的带刀侍卫,今天康王爷令我送急信,我不敢不快马加鞭。”
“送信?”二爷眉头一皱,“什么信?”
“小的实在不敢说!”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你把这路上踩伤的人都料理好再去吧,以后如有再犯,我绝不轻饶!”
到了朝山书房,二爷和掌柜打了个招唿,径直走到里面,吩咐麦苗在外间休息,麦苗吃饱喝足,当然又是一顿好睡,而且生平第一次没梦见馒头和烤鸭,等他被人揪着耳朵提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麦苗早早在房间布置好酒菜,还按照二爷的吩咐从黄总管那拿了两壶大昭最好的酒天上人间来,看着麦苗灿烂的笑脸,连二爷都愣了愣,没想到这毛小子收拾出来还挺好看,难怪刚才那小二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他自嘲地笑笑,自己还是太寂寞了,一点点温情就抓紧不放,哪里管那人是何人。
在麦苗的伺候下,他默默地沐浴更衣,袅袅的檀木香味把他的思绪引到遥远的地方,先是母亲丢下年仅七岁的他下了黄泉,而后便是皇后和二皇兄的母亲德妃一次次的刺杀,试毒的太监宫女死过无数,他母亲死后一直病着的父皇终于察觉,可事态已经无可挽回,朝政已经完全把握在那两个女人和外戚手中,父皇只好拟旨,三皇子永不得入朝。
即使这样,仍不能熄灭那两个女人的妒火,皇后和德妃源源不断地派杀手前来,太子和二皇子耿之禄见难以阻挡母亲的复仇之路,只得陪伴在他身边,一直陪伴了十年。
不论什么时候,两人一定要有一人在他身边,连睡觉都是三人共枕,而他,便成两人中间那个争抢的人样娃娃。
他们用自己稚嫩的肩膀,为他挡去了多少灾难。派来的刺客没办法通过两人联合划下的保护疆界,皇后和德妃气得咬牙切齿,也拿自己的亲儿子没办法。
父皇三年前驾崩,下旨所有妃子连同皇后一起殉葬,当后宫一片鬼哭狼嚎时,安王府才真正从黑压压的云层中透出一小口气来。
他的小命,在两个兄长的保护下,才能延续到今天。
可是,父皇久病,德妃和皇后两边的外戚干政多年,太子继位后,对朝廷盘根错节的势力无可奈何,德妃的父亲联合一干臣子扶助二皇子,本来和睦的兄弟关系出现了裂痕。
是他,是这个裂痕发展到无以弥补的地步。
那天,当二皇子为他猎来一只鹰,兴冲冲地送到安王府,正好看见他与皇上赤裸裸在纠缠,皇上的整根分身全部没入他的身体,而他正呻吟着索取更多。
当他的目光与二皇子的对上,他从那里面发现了浓浓的仇恨,皇上也有些赧然,迅速从他身体里抽离,二皇子拔剑疯狂地朝皇上扑去,大吼着,“你说过不碰他的……”
情急之下,他挡在皇上面前,二皇子的剑收势不及,在他胸口留下一个划痕,他把剑一扔,嚎啕而去。
从此,他的二哥再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朝廷多了一个喜怒无常的康王爷,与皇上处处针锋相对,坐拥半边朝廷。
他慨然长叹,自己终究还是错了。